可偏偏她这气定神闲的,倒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正在众人琢磨的时候,胡麦田突然叫了胡丰文:“四叔啊。”
胡丰文眼珠子转了转,然后笑道:“哎,大侄女儿,咋了?”
“我家妹子这脸,可是你打的吧?还有小姑,我家丫头脸上这疤,是你划的吧?”
胡宝珠一听就要上前开骂,倒是胡丰文拉了她一下。
“是我打的。不过你自己也问问她该不该打。一个姑娘家,竟然敢拿刀指着她奶。这么泼辣,说出去让人怎么听?”胡丰文笑道,“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名声不好了,以后怎么嫁人?”
胡麦田摇摇头,道:“她自然有她爹娘管教。再怎么着,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排在你前头。”
“话不是这么说”,胡丰文斜睨了胡霁色一眼,道,“既然她叫我一声叔,我就得管教着她些。”
胡麦田听了,就道:“二叔在的时候,可是手把手带你启蒙的。现在你念书,用的也都是我爹挣回来的血汗钱。在城里,我和你侄女婿也都照拂着你。四叔,你这么打我家霁色,还说要把她嫁给那个喜欢打老婆的,不合适吧?”
胡丰文笑道:“我刚也说了,就是因为大哥二哥对我都好,我才不能看着这丫头妖魔了,不然我也对不起我大哥二哥不是?再说了,说要把她嫁给那家,也是吓唬她的话。免得她学了点皮毛就敢给人看病,以后真闯了大祸,可就来不及了。”
闻言胡麦田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你这意思,你打我妹子,还是为了她好?”
胡丰文理直气壮地道:“自然。”
孙氏见儿子口才这样好,顿时痛快得不行,立刻就道:“你这大丫头,既然回了门子,只当是来做客的。家里的事情你不清楚,就别管了!”
胡麦田当即一拍桌子就要发作,可胡霁色突然拉了她一下。
她有些诧异,低头看了看胡霁色。
胡霁色摇摇头,道:“姐,我们就要分家了,这个就不计较了。”
接触到她那个别有深意的目光,胡麦田又坐了下来。
老胡头一听,立刻眼睛就瞪圆了,声音大得如同在咆哮:“谁要说分家?!你说分就分?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老头子还没死呢,这个家轮得到你分!”
说着,他竟就亲自站了起来要去抽胡霁色嘴巴子!
胡麦田一看立刻站起来挡在了胡霁色跟前儿:“爷你这是干啥!咱家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说动手就动手了?!”
老胡头举起的巴掌到底还是没有落下,气呼呼地又回去坐下。
孙氏就开始拍着桌子骂,道:“好啊!我道你是为啥突然要回门呢,原来是要给这个死丫头撑腰!老胡,你是死的不是,这个家要让一个出了门子的孙女来做主了!”
胡丰文连忙拉住马上又要暴起的老爹,道:“爹,别冲动,回头气坏了身子,麦田倒要让人戳断脊梁骨。”
“不管是谁做主,这个家必须得分!”胡霁色故意大声道,“明天就找村长和里正来说!”
胡麦田怕她再挨打,一把拉住她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然而胡霁色这种火上添油的行为却已经像在这个家投入了一颗大炸弹。
原本当着胡麦田的面,众人多少还收敛一些。但此时老胡头和孙氏,连同一个胡宝珠,都在一瞬间暴走了!
“行,明天就把人请来,让大伙儿都看看你有多不孝!”
第四十四章 手握把柄
胡麦田果断护着胡霁色逃跑,姐儿俩直接跑回了大房,把门一摔。
想到刚才那群人端了半天架子,最后还是气急败坏的样子,胡霁色没忍住笑出了声。可这一笑倒是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胡麦田也觉得好笑,但还是皱着眉头一边点灯一边训斥她:“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故意把事情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你知不知道,他们若是真找了村长里正来,就凭你拿刀指着他们这一点,他们就能和你断绝关系,把你赶出去。”
屋子里的炕早就烧热了,火光点亮了,就看见胡丰年已经醒了,正在炕上支着身子瞧着她们。
胡麦田轻轻叫了一声:“爹。”
毕竟是出嫁两年第一次回门,不见面倒罢了,这一见了人,而且父亲还病得这么重,她的眼眶难免就有些湿润了。
胡丰年侧着耳朵听外头,依稀还能听到堂屋那边打仗的声音。
他对大女儿道:“你别骂霁色丫头,她受了不少委屈。”
胡麦田听了,就有些心酸也有些好笑,坐在炕边,道:“瞧您,真是亲闺女出了门子就是外人了,您就开始偏心还没出门子的了。”
闻言胡丰年笑了笑,没有答她这话,只是道:“你咋回来了?”
说着,那眉头突然又皱了起来。
他怕姑娘是在婆家受了委屈。
胡麦田是个玲珑剔透的心肝,见亲爹这样,立刻就明白过来,道:“是这小丫头让人给我送的信呢。我听说你们要分家,所以带了点东西回来。”
说着,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叠东西。
胡霁色立刻眼前一亮,但她没动。
其实她早猜到胡麦田刚才要拿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因想着时候未到,所以就阻了一阻。
此时隐约看清楚是些什么,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心想简直比她想的还要有力度!
倒是胡丰年,接过去了一张一张看,然后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这……都是姑爷掏的钱?!麦田,你让掏的?!”
这是一叠胡丰文在城里下馆子的票据,而且都是月票。
也就是一个月结算一次,银钱不算少,所以每一次酒楼都开出了票据。
“哪能是我让孩子爹出的?”胡麦田撇了撇嘴,道,“这事儿都是孩子爹背着我去给他结的。我说过他几次,他只说这是我娘家的长辈,孝敬也是应该的。”
“你就不拦着他?!我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家人还在乡下吃糠咽菜的,供他去城里读书已经吃力了,还让他在城里天天下馆子?!”
胡丰年显然被气着了,骂胡麦田道:“你在家的时候,也是个精明能当家的,怎么出嫁了倒糊涂了?你以为这是给你在婆家长脸呢?也不知道你婆婆会怎么想你!”
他是又气又担心,骂了几句,当即就咳嗽了起来。
“爹您别生气,先不气啊”,胡麦田也吓着了,连忙轻抚他的背,一边道,“这事儿我婆婆也说应该的,我怎么说他们俩都没用。不过我这次回来,也是想把这事儿解决解决的。”
胡丰年咳嗽稍息,立刻就指着门,道:“你……你把那个败家子给我叫过来!”
胡霁色在旁边看着,就有些羡慕。
这才是真正的父女相处的模式啊,哪怕是训斥他的姑娘,也是因为心疼。
而对她,胡丰年更多的是责任和怜惜。
不过她只是有感而发,并不觉得妒忌。人家本来就是亲父女,也理当如此。
更不提她内心住着一个老灵魂,也不会这么不成熟。
此时她就走上前,道:“爹,姐,你们不急。这事儿明天再掰扯。”
胡丰年又咳了两声,问道:“明天?明天咋回事?”
“嗨,这事儿我正想问霁色丫头呢”,胡麦田道,“刚才你干啥要拉着我啊,我就想拿出来,好好问那个不要脸的,吃你爹的,花你姐的,咋还有脸打你!”
胡霁色坐在了炕边,道:“拿出来咋地?质问他又咋地?姐,我把你请回来,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家给分了。你也看见了,咱四叔,那张嘴多能咋呼。你再问他,左右不过是车轱辘话,来来回回就那样,扯不到分家上去的。他们还会说你是外人,家里的事情你没资格管。”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胡麦田有些不解,“那你把我叫回来干啥呢?”
“嗨,明儿他们不是要去请村长和里正了吗?”
虽然是在自己屋里,但胡霁色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
“姐你这东西,得在村长和里正跟前儿拿出来才好看……”
……
胡宝珠去看过几次,大房那边虽然点着灯,却几乎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
一来二去的,她也就不听了,直接回了堂屋去。
这才刚进门,就听见胡丰文道:“那丫头敢拿刀对着爹和娘,是不能再留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