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知道……”封长情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那是为什么?”
为了于氏的身体,封长情便简明扼要的将于氏这些年的事情说了一下。
陈瑜听完,慢慢道:“或许换个地方会好一些。”
“我和阿进也想过,只是我们常住在军营,她不便过去,又危险,如果住在别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只怕也没有什么效用。”她想了想,“我和他商量一下,寻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嗯。”
于氏的蔬菜粥做好了,她笑眯眯的端上了桌,给封长情和陈瑜都盛了一碗,然后招呼两个姑娘一起用,又问:“进儿是去忙了么?一早也没看到他。”
“嗯。”封长情点点头,“去找盛茂了,有些要紧事情。”
唐进陪了于氏一整晚,天灰蒙蒙亮的时候,与她说了一声才离开。
盛茂办事十分效率,唐进应该是去询问结果去了。
早上,两个姑娘就陪着于氏在院中待着说话,午饭也是在偏院用的。
到了午后,陈瑜点了香料,给于氏轻轻按摩着头部的穴位,才让于氏渐渐睡了过去。
抱琴惊喜的道:“陈姑娘好厉害——”
嘘。
封长情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抱琴立即捂住嘴,低声道:“以前夫人晌午从没睡着过,都是有点动静就醒了。”
“这按摩的手法应该对她有用,我教给你们,以后你们中午也可以帮她按一按。”
“好,好!”抱琴和侍画连连点头,就和陈瑜到另外一边学去了。
封长情似乎听到前院有什么声响,留下一句:“你们先学,我出去走动一下。”就出了院子。
偏院位置偏僻,走到前院用了好一会儿,刚跨过月洞门,就看到唐进大步而来,身后跟着廖英和几个亲兵,神色阴沉无比。
封长情心头一跳,“这是怎么了?”
唐进把紧握的手掌摊开,伸到了封长情面前,“你瞧瞧这个。”
他的手中,是一块鱼形的叶子一般大的玉佩。
“这是……”
唐进冷冷道:“你不觉得这玉,很像唐恒清晖园中的锦鲤吗?”
封长情愣了一下,“是觉得有些眼熟,没想到——”
“当年他忽然得了怪病,父亲买了那一池子的鱼苗,又听信游方道士的话,照着鱼苗的形状打了好几块玉佩给他带着,让他可以福运缠身,趋避邪障,如今这玉佩,竟在胡久竞城中住宅里找到!”
封长情面色微变,“你是说,胡久竞是唐恒指使?”
“不然如何解释?”唐进冷冷一笑,“那是他随身之物,这么多年从来不曾离身,再加上胡久竞和江护的关系,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位避在院中从不出门半步的大哥竟然有这样的心机。”
“你现在要去清晖园?”
唐进道:“多年不见,的确应该好好会一会他。”
说完,大步朝着清晖园走去。
封长情思量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清晖园中,一如往常一样安静恬淡。
封长情和唐进到的时候,唐恒正坐在池边垂钓,一池子的锦鲤在水中畅快的游来游去。
封长情眯起眼眸扫了一眼,竟发现那鱼钩之上是没有放饵。
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的过来,唐恒神色如常,只不过是换了个手拿杆,用另外一只手撑着下颌,他的脸色还因为病情刚愈有些苍白,这幅恬淡无争的样子看起来更填病弱的意思。
唐恒掀起眼帘看了他们一眼,“二弟来了。”
看着他这幅样子,唐进一腔的火气,诡异的哗啦一声,灭了个彻底。
唐恒慢吞吞的道:“十年了,你没进过我这院子,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呢?”
犹记得,上一次唐进进到清晖园,是想看看那个传说之中,父亲喜欢的兄长的样子,却惊吓到了唐恒,让唐恒病情加重,彻底起不来身……那一次他也受到了惨痛的教训,之后,他再也没有靠近过清晖园半步,便是前世亦如此。
这个血脉相连的兄长对于唐进来说,也许在年少的时候,这个人曾是梗在他喉间的一根刺,却随着年深日久,唐恒病体不见恢复,被唐海放弃,这根刺也就被唐进遗忘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根刺却早在不知觉间扎的那么深,几乎致命。
唐进沉声道:“是你干的。”
语气如此肯定。
唐恒慢慢放下杆子,看着唐进和封长情的视线夹杂着几分复杂,悠悠笑了起来,“你找到证据了。”
那口气,仿佛再说,今天天气真是好啊。
唐进僵着身子:“胡久竞是你的人,江护也是你的,是你让胡久竞暗中转移营中粮草,让粮草不足,引我出城想办法,又招来京畿都卫营,是你对不对?!”
唐恒一把丢下钓竿,抬眸,那双与唐进相似的眼眸慢慢的看向唐进,“你这么快能查到我身上来,我倒真是意外。”
他一个闲散之人,常州出的任何事情,大家能怀疑到任何人的身上去,却绝难怀疑到他的身上来,他就像是个透明的,早就在大家眼中没有任何存在感。
唐进一摆手:“搜——”
“是。”廖英带了几个人快速进到清晖园。
唐恒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来,“这清晖园,这么多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封长情觉得唐恒当真是……奇怪至极的人,当初自己来请江护,他毫无反应,如今抓到他的头上,他也一派淡然,好像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既然什么都没关系,什么都不在意,为何又要做这些事情?
廖英效率极高,很快就从内间找出一只带锁的匣子,里面全是这些年来和江护联络的信,还有几封带着暗语,从京城方面传过来的信。
唐进一张张看着那些信,整个人陷入一种十分可怕的阴沉之中。
唐恒却扯唇一笑:“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你我之间,本连陌生人都不如,你又何必如此义愤。”
唐恒却不知道,唐进的义愤,根本不是因为他,而是前世那诸多错综复杂的事情,此时绕成了一团麻。
前世,唐府搜出大量和京城往来的密信,成了张文庸捉拿他的关键证据,他到死都以为,那些证据是莫须有的,是别人嫁祸陷害,或者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可今日这血淋淋的真相却告诉他,这些信真的有,只不过是唐恒和京城所通。
前世……是唐恒陷害嫁祸自己,才让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
是唐恒……让菲音以那么羸弱的身子还要遭受五马分尸之刑,都是唐恒……
这一瞬间,他浑身爆发澎湃的杀气,握着信的骨节泛白,周遭气势吓住了跟前所有人,便是那云淡风轻一样的唐恒,也顿了一顿,“你想杀我?”
唐进咬牙问道:“你为什么?”
唐恒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低声反问:“我为什么?我本是天之骄子,你说我为什么?”
“你也认为是我坏了你的气运,是我母亲克死了你的母亲,是我让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若真的带着什么鬼气是个煞星,我真真恨不得直接克死你!”
前世里,他自己被万箭穿心,是他活该是他蠢,可菲音有什么错啊,菲音那样善良,曾想找人帮唐恒治病,这一世更是付诸行动将唐恒的病势控制,最后却落得个那样凄惨的下场,还有于氏……那个王嬷嬷,本就是唐恒母亲身边的人,多年折磨,如果府上没有人唆使她,一个奴婢,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那么大的魄力,如今再想想那王嬷嬷和江护当初斩钉截铁承认一切的样子,怕不是都为了帮唐恒掩盖真相——
唐进尖锐的话也激怒了唐恒。
唐恒脸上露出冷笑:“你有没有鬼气,你能不能克死我,我不知道,但从你一出现,我的生活就全变了!我什么都不是了……你觉得你吃尽了苦头,你被父亲无视二十年,我呢?我何尝过过一日舒心的日子?我自小熟读圣贤书,深知怪力乱神都是妄语,根本没有什么相克之事,我只恨自己命苦,可……你十岁那年,闯进我清晖园中,我看着你那样活蹦乱跳,那样鲜活,而我却是个被人一惊吓,就要昏过去废物……凭什么?我决定要报复……我不好过,你便也不能好过……实话告诉你吧,你母亲这么多年所遭受的待遇,都是我授意的,如何?惊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