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两人的姿势称得上亲密无间。
只要再进一步,可能就会吻上了。
这是要……干什么?纪凡喉结滚动了一下,睁大了眼。
傅明渊没有后退,俯身在他唇边轻嗅,灼热的呼吸几乎烫到了纪凡的心,让他条件反射般朝后一缩。
“嘘,嘘,别动。”傅明渊声音低沉,略带沙哑,“紧张就闭上眼睛。”
纪凡立刻依言照办,长而浓黑的睫毛不断轻颤,如一只落入网中的蝴蝶。
没有了视觉,触觉和嗅觉放大了百倍。他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新雪的味道和傅明渊身上若有若无的松木味。
皮肤被呼吸的气流逗弄着,难耐的痒意,令他脸上泛起了红。
纪凡十指紧攥,紧张极了——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吗?闭上眼,就可以亲吻了。
可纪凡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期待中的“吻”。
许久之后,久到他不禁想要睁眼偷看,一个炽热却克制的吻轻柔地落在了他的额头,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纪凡吃惊地睁开眼,谁知傅明渊比他还紧张,慌乱回避了他的视线。
“你……”
“别多想,”傅明渊有些羞恼地打断他,语速飞快,“给你的月考奖励而已,之后继续努力,听到没?尤其是不准早恋。”
纪凡被他逗得有点想笑,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早恋。
可话说回来,这个吻……真的只是鼓励的意思而已吗?
纪凡探究地回望对方躲闪的目光,突然觉得,傅先生可能也许大概……也是有那么点喜欢自己的?
脑海里的小灯泡噗地亮了起来,他鼓起勇气,有心想回亲一口试试,可是傅明渊已经匆忙站了起来,顺便招呼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吧。这里太冷了,待太久会生病。”
纪凡爬起身,朝他走了两步。傅明渊慌里慌张,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纪凡停住了脚步,没吭声,不解地望着他。
“我……”傅明渊想要解释,可向来逻辑清晰的他,此刻脑子里已经搅起了浆糊,怎么也想不出那些漂亮话。
纪凡倒没有太为难他,随意岔开了话题:“对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傅明渊松了口气,解释道:“偶尔路过发现的,以前常来这里看极光,算是附近最好的观景点了。”
纪凡敏锐地眯起眼睛,刷刷写道:“以前?你也常带别人来吗?”
傅明渊:“……”他呆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猛摇头:“没有,没有别人。”
纪凡狐疑:“真的?”
“嗯。”傅明渊不知想到什么,唇角露出一丝羞赧的笑意,“你是特别的。”
这回轮到纪凡不好意思了。
他低着头,抓住衣角的手握紧又松开,含糊写道:“你说的对。赶紧走吧,实在是太冷了。”
第70章 宵夜
距离极点越近,极夜就来得越早。基地的位置偏北,还没有被黑夜彻底笼罩。
回家路上,纪凡侧头看向窗外,风景原本是一片漆黑,渐渐地,地平线一点点明亮起来。
他们向北驶入了极夜线。
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只剩黯淡的余晖残留天边,灰蒙蒙的,是忧伤的黄昏,也是希望的黎明。
纪凡扭扭酸疼的脖子,换了个姿势——身上盖着傅明渊脱下的外套,就像被那个人抱在怀里一样。
一想到这里,他就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醒了?”傅明渊立刻觉察到了副驾驶的动静。
其实纪凡一路都没能入睡,但是怕惹对方担心,他还是点了点头,揉揉眼眶,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傅明渊抽空瞥了他一眼,没发现异样。
忙碌了一整天,傅明渊依旧精神奕奕,硬生生把重型越野开出了跑车兜风的味道。
“睡不着就随便看看,”他道,“等离开了南极就看不见了。”
纪凡把外套往下拉了拉,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眼角一闪而过。
那是……?他立刻坐直身体,几下擦去玻璃上的雾气,趴在窗边望向外面。
“怎么?”傅明渊踩下刹车,防滑链擦过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车速顿时慢了下来。
窗外光线太暗,连巨大山峦都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轮廓,但就在不远的地方,黑暗里亮起了一蓬鲜亮的色彩,仿佛野火,非常惹眼。
当然,在冰天雪地、没有易燃物的情况下,想着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不是火。
纪凡眯起眼睛,不远处的冰层里,有什么东西正发着微光。
他回头望了一眼,傅明渊领悟到他的意思,刹车踩到底,车身往前溜了一段路,缓缓停住了。
“过去看看。”傅明渊果断道,放下手刹,从后座翻出安全绳和登山镐丢给纪凡。
伊万越野车身太重,只能停在原地。
在南极,开车跨越未经探测的地面是很危险的——谁也不知道冰层下面藏着的是岩石、海水、还是空洞,也不知道那些冰层究竟有多厚,贸然压上去,可能导致坍塌。
幸好那些奇怪的发光冰壁距离主路并不远,只有几十米的样子。
下车后,绿幽幽的荧光变得更清晰了。
若非南极狼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彻底灭绝了,他们大概都要怀疑是遭遇了狼群。
“接住。”傅明渊喊了一声,抛出手里的绳头。
纪凡应声抬手。安全绳一头牢牢拴在越野车的固定钩上,另一头牵着他们两人。
准备完毕,他们摸索着往绿光方向蹒跚行走。
脚下凹凸不平的冰层并没有被白雪彻底覆盖。
奇怪的是,冰层并不平整,而是呈现出一种明显的纵向裂纹,就像是好几座冰山同时撞击碎裂,随后又被挤压堆积在一起似的。
当然,裂纹并不影响冰层的硬度,无论是裂痕,还是凸出的棱角,都被极寒天气冻得硬邦邦的,连登山镐都不能轻易凿开。
这场景很蹊跷,并非正常的南极地貌。
纪凡不清楚地质知识,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在他身后,傅明渊却皱紧了眉头,越往深处走,就越觉得心惊。
走到深处,周围竟然出现了“冰冻海浪”的奇景。
所谓冰冻海浪,是指暖洋流遭遇极寒气温时瞬间结冰的现象。
冻住的海浪还维持着动态的形状,波涛起伏,顶端是层层叠叠的“白沫”,似乎下一秒就会扑打下来,将周遭一切全部淹没。
一般来说,这样的冰浪只会形成在寒冷的海岸,此时却出现在了内陆,无论怎么看都很不正常。
傅明渊警惕起来,暗暗握紧手中的登山镐。
纪凡也意识到他的心情变化,略带担心,轻轻扯了扯连着两人的绳子。
“别担心。”傅明渊声音沉稳,安抚道,“不会有事的。”
终于,他们走到了一处“海浪”形成的拱门之下,神秘的荧光聚拢闪烁,终于清晰地露出了全貌。
纪凡抬头望向十几米高的冰壁,眯起眼睛,待他看清了里面是什么,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高而厚实的壮丽冰川里,竟封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磷虾。它们维持生前栩栩如生的身姿,聚拢在一起,头顶的荧光蛋白残留着微弱的反光。
单个磷虾的光黯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他们聚在一起,却成了一整面镶满星星的冰墙。
磷虾群神态生动,看起来依旧鲜活,好像融化了冰块就能随时摇头摆尾游动起来。
但纪凡和傅明渊都很清楚,早在海浪冻结的瞬间,它们的生命就已经随之凝固了。
“这……”直面如此恢弘苍凉的墓碑,饶是傅明渊也不由微微动容。
磷虾只有在繁殖期才会集体聚集在浅海,约会交|配,产下无数虾籽。
然而,这个繁殖期注定是不会有新生命诞生了。
暖洋流没有把它们带向正确的方向,反而带来了可怕的死亡。
如果说,是极端气候导致了暖洋流冻结,或许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南极磷虾的数量会在如此短时间内大幅度下滑。
还有那个水族培养箱!
纪凡脑中灵光一闪——所谓“拯救大磷虾”的任务,大概就是为了在极端气候中保留一丝生命的火种吧?
还记得任务完成的那天,一群群磷虾吐着气泡向他告别,甩动尾巴,依依不舍离开培养箱,回到了解冻的海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