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采瑜放开李锦余的手,之前脸上的担忧已经被不知是气还是笑的表情代替:“陛下何必和臣玩这种花样?”
这脉象实火上升,显然是最近吃了太多上火的食物所致。
再想想之前陛下极爱吃那些花生瓜子之类的干果小食……
御膳房里确实没有传膳,但那边对“膳食”的理解一向是正儿八经的菜肴,零嘴儿不在此列!
他的陛下这两日还不知吃了多少干果,才上火成这个样子!
李锦余见霍采瑜果然识破,尴尬地咳嗽一声:“朕确实在绝食!只是吃些瓜子打发时间罢了!”
他一开始确实是想绝食——他不是纯粹的人类,体内有灵力储备,饿一阵子不会有事。
但这两天在大号仓鼠滚轮上跑过之后,李锦余还是觉得哪哪儿不对劲。
感觉牙齿好痒,好想磨点什么……
摸了摸自己的牙齿,他才发现自己的牙齿比之前长长了不少。
李锦余知道人类在这个年纪时牙齿不会再长,只有他们啮齿类动物的牙齿才会永远长长,必须经常磨一磨。
唉,这个特性竟然也被继承下来了……
碍于暴君的形象,李锦余不得不放弃了看起来很好啃的枣木家具,忍痛让长康送些带壳的核桃瓜子。
本来是为了磨牙,但既然啃出了核桃仁,总不能不吃吧?
这样一来二去,就……
李锦余捂着肿大的腮帮子,欲哭无泪。
他是真的下定决心绝食的!
结果现在搞得他好像说话不算话的小孩子!
霍采瑜的眼神好像都在鄙视他,呜呜……
上火牙疼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太医给李锦余配了药,李锦余只能乖乖地喝。
这次的药味道还不错,不像上次那么难喝,李锦余一口气喝完,刚想宣布他的绝食计划没有结束,便听到霍采瑜淡淡地道:“为了陛下服药口感,臣叫御膳房专门做了不影响药效的汤掺入,陛下继续绝食也无用。”
李锦余呆了一下。
要么不吃药,要么不绝食?
他捂着不断胀痛的牙齿,内心泪流满面。
“那臣先告退了。”
目送着霍采瑜离去的背影,李锦余在龙榻上感觉自己完全给原主把脸丢尽了。
世界上还有比他更蠢的“暴君”吗?!
长康小心翼翼地靠过来问:“陛下,今日的御膳……”
还传吗?
李锦余坐起身,一脸悲愤:“传!”
现在绝食还有什么用!光喝药就饿不死了!
……
绝食不成,李锦余还没想出怎么说服霍采瑜,便收到了霍采瑜的折子。
折子内容是大概的汇报。
青水郡距离京城不算太远,但来回还是要花些功夫。如今春税已经开始征收,霍采瑜打算尽快前往青水郡监督征税情况,并调查丞相动的手脚。
“明日便走?”
李锦余把折子放下,咬着牙在寝宫里走来走去,恨不得黏到霍采瑜身上去。
在屋里踱步良久,他眼前一亮,有了个好主意。
接下来的几日,李锦余不再缠着要跟霍采瑜一起出门,反而热心地替霍采瑜关心出行的准备。
马车要大要稳!
干粮要多要好!
被褥要绵要软!
还要带上瓜子、花生、核桃、松仁……
在霍采瑜诧异怀疑的眼神中,李锦余言辞恳切:“朕不能出宫,便用这些心爱之物陪在霍爱卿身侧,便如朕亲自陪同。”
这话一出,霍采瑜果然一句话不说了。
临行之前,霍采瑜来向陛下告辞。
李锦余穿得极为庄重,宽大的黑底鎏金云纹帝袍和缀瑁垂天御冕衬得他俊美的面容平添一分神圣。
霍采瑜之前也不是没见过陛下穿龙袍的样子,今日不知是否离别在即,莫名觉得陛下面容炫目得让他离不开眼。
脑中忍不住又浮起那夜的梦,霍采瑜赶紧驱散那些大不敬的画面,低头叩首:“陛下安康。”
李锦余赶紧把他扶起来,拍着霍采瑜的肩膀,掩面而泣:“霍爱卿为国尽忠、死而后已、砥砺前行,朕无以为报,唯有感激涕零……”
霍采瑜:“……”
陛下的课看来还不能停。
叫他松口气的是,今日陛下似乎没有硬纠缠着要跟他一起出宫。看来是这几日总算想通了。
内心琢磨了一下等从青水郡回来后给陛下安排提升文学素养的课程,霍采瑜和李锦余君臣相好地客套了几句,才躬身告退。
李锦余没有挽留,握着霍采瑜的手恳切道:“霍爱卿定要平安归来!”
霍采瑜目光低垂,落在陛下的双手上,自被陛下握紧的手上泛起一丝丝颤栗,一直颤到了他的心里。
霍采瑜莫名对那种感觉产生一丝害怕与期待交缠的酸涩,不动声色抽回手,低头道:“臣领旨。”
离开宫门一段路,霍采瑜忍不住回首,看到他的陛下仍旧站在宫门遥遥望他,内心忍不住又泛起那种莫名的感觉。
李锦余热情洋溢地站在宫门外,一直等着车队都没影了,才收起脸上的表情,转过头对长康道:“回宫。”
回了寝宫,李锦余吩咐长康准备些干果。
长康劝了一句:“陛下,太医和霍公子前头还嘱咐您莫要多吃……”
李锦余不理他,又道:“再去叫个嫔妃来。”
长康:“???”
“要听话的……”李锦余想了想自己接触过的那些嫔妃,点了名,“就叫薇嫔来吧。”
长康:“……”
自古君心难测、君恩如纸薄,他总算见识到了。
不到一刻钟之前,陛下和霍公子还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霍公子这才刚走,陛下便立刻点了妃子?
前阵子瞧着陛下为了霍公子,连盛宠的娴妃娘娘都贬了,想不到霍公子竟也只是一时之宠……
长康一肚子感慨,却不敢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来,只低着头去宣旨。
不多时,薇嫔战战兢兢地领旨来了:“嫔妾参见陛下。”
薇嫔在后宫里算年纪比较大的,清晰见证过景昌帝大部分暴行,靠着低调和不甚出众的容颜勉强安稳至今,对陛下和娴妃充满了恐惧,不求恩宠,只求平安。
纵然如今陛下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也抹不去薇嫔内心的阴影。
“陛下召嫔妾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李锦余咳嗽一声:“没什么,朕就是想你了。”
他转头看了长康一眼,长康会意,识相地低头出去,顺便还带上了门。
守在门外,长康仰头看着天,心里默默为霍公子感慨:古来后宫花无百日红,何况霍公子一个男人呢?
陛下再怎么宠幸霍公子,仍旧只是把霍公子当个玩物啊!
霍公子年纪轻轻便能把后宫里的乌烟瘴气整顿一空,长康这些老实做事的宫人其实心底里是很佩服的。
只希望陛下腻了霍公子后,还愿看在往昔恩宠的份上,给霍公子一个好安置吧。
……
李锦余和薇嫔在寝宫里待到了晚上还未出门,期间的膳食都叫人直接送进去。
长康初时还不觉异常,晚膳过后才惊觉他一整日都没见到陛下,送御膳进去也只听到薇嫔出言吩咐,隔着水笼赶雾纱只影影绰绰看到龙榻上躺着两人,也没看清究竟是谁。
想到前几日陛下还闹着一定要和霍公子一起出去……
长康心一惊,走到龙榻面前,试探着问:“陛下、薇嫔娘娘,可要兰汤沐浴?”
床纱下的人影微动,一只手忽然直接扯开了雾纱,薇嫔平静的脸露了出来:“不必了。”
长康吃惊地看着衣装完整的薇嫔,目光凝聚到龙榻上——绣金的绸被微微隆起,隔着纱还像人影,如今看来……
长康上前小心掀起,绸被下果然是一只白瓷琉璃龙华枕,本该躺在这里的陛下已经消失无踪。
“陛下?!”
……
此时李锦余正趴在霍采瑜的马车底。
寻常人类极为艰难的姿势,对身体柔软灵活的仓鼠精李锦余来说易如反掌。
方才在宫门口,他验证了一个令他极为满意的答案——跟着霍采瑜走,天道爸爸就不会强行束缚他。
以前他也不是没试过往宫外走,但差不多走到皇宫门口,那种如影随形的束缚感便会出现,规定他的活动范围必须在皇宫内。
皇宫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仓鼠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