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自己的手，神色微微颤动，心里最深处似乎被戳中了。
母亲的泪水。
是对孩子的爱。
可是他，这辈子都感受不到了。
他有记忆以来，就只有残酷的生存规则，从来不知道那个带他来这个世界的母亲，长什么样子。
更不知道，母亲的疼爱，是什么滋味。
只是或许，她也和面前的言晚一样，为他哭为他担心过吧。
少年捂着言晚嘴巴的手缓缓地落下来，他满身颓废低落，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着言晚很轻很轻的哭声。
还有隔壁房间传来的鞭子声。
每一鞭，都犹如打在言晚身上，是要她命的煎熬。
“他们不会轻易打死孩子的，只会让他吃苦，受到教训，才会听话。你暂且忍忍，过去了，只要孩子们得救，就好了。”
过去，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这件事情，在霍余生的心里，将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她还试图将霍余生的自闭症治好，这段时间，都已经能看到霍余生的转变和缓和了。
眼看着，他很有可能慢慢变成正常儿童。
可是，遭到现在的事情，只怕霍余生的自闭将会更加严重，会更加恐惧这个世界。
还会留下一辈子都无法抹除的阴影。
言晚恨自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没有拦住霍余生，是她失责，才会让他跑出来遭到这样的痛苦。
是她的错，是她。
言晚捂着脸，蹲在地上，抱头哭，但却不能哭出声，身体怂的不成样子。
少年笔直的站着，僵僵的看着她，心里一片复杂。
一会儿之后，隔壁房间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好了，别给打死了，关进笼子里就是，去了那里，有的是人训练他，犯不着我们动手。”
“哼，要不是这次小孩子人数不够，我现在就弄死他。”
男人骂骂咧咧的，才停下了鞭打。
随后，便传来了铁门打开关上的声音。
少年说，那是特地制来关孩子的笼子，不听话的孩子都关在那里面，像是动物一样运走。
言晚沉默的听着，牙齿咬着嘴唇，生生的咬出了血来。
把人当做动物？
残忍的鞭打小孩子？
这些人，不是人！
她要他们死，她要他们入十八层地狱！
旁边房间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最后一个人终于撤走离开，少年才带着言晚，悄悄地走了出来。
言晚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隔壁房间狼狈的情况。
目光直直的看着地面上新鲜的一滩血。
这就是刚才霍余生被打的地方，地上的血，全都是他的，那么小的孩子，那么小的身子，居然流了那么多的血。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定很痛吧。
言晚手指捂着心脏，连呼吸都在抽痛着，如此感觉，生不如死。
“我们赶紧跟上，走了。”
少年催促。
言晚无比艰难的将视线移开，僵硬的跟着少年走。
少年将言晚带到了一处库房，把她塞进了一个纸箱子里，让她藏起来，他才抬着纸箱子下了楼。
到了楼下，有个男人不满的道：
“73号，让你搬个东西，你怎么那么慢？”
“刚才肚子疼，去上了个厕所。”
“懒人懒马屎尿多，赶紧，把箱子放下，要走了。”
在男人的催促下，少年去放箱子，但是走到一个货车前，却发现那里面放不下了。
男人又道：“谁让你来的那么晚，这里面都塞满了，你把那箱子放那辆车去。”
少年又抱着箱子去了另一辆车。
货车的后车厢打开，里面是好几个不到一立方米的铁牢笼，里面关着满身都是伤痕的小孩子们。
铁牢笼重叠放着，就跟宠物店库房里的动物似的。
而里面，却一个个都是人。
少年纵然看了无数次这种画面，仍旧还是眼底晦暗，似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又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利落的将纸箱子放在铁笼子旁边，就关上了后车厢的门。
第1196章 霍余生的保护
卡兹卡兹的关门声后，藏在箱子里的言晚，便感觉到了车辆开动，摇摇晃晃的朝着前面开去。
再过了几分钟之后，确定情况稳定，言晚才悄悄地将箱子早就撕开的一条细缝，从里面拉开。
她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
车厢里有着一盏昏黄的灯，勉勉强强能看清里面的环境，但却不亮。
这种幽暗的光线，便给人一种压抑，困避的感觉。
言晚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她又透过缝隙朝着其他地方看去，就看见了七八个笼子上下重在一起，里面关着一个个伤痕累累的小朋友。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慌乱的视线就落在了离她箱子最近旁边的铁笼。
狭窄的铁笼里，她的儿子，霍余生正抱着膝盖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血肉缠绕着衣服，还不断的往下滴着血。
他的下巴靠在膝盖上，神色空洞而又木纳。
“唔！”
言晚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就哭出了声。
她的眼前瞬间一片水泪模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睛。
她不忍心看下去。
可是却又情不自禁的将眼泪擦干，透过缝隙去看着霍余生。
一眼都舍不得离开他。
他还那么小，居然要受这样的苦难，这就是在她这个妈妈身上挖肉吸血啊。
言晚好不容易才止住崩溃的情绪，在挨着霍余生铁笼的那一侧，悄悄地开了一个小洞。
她通过小洞轻轻地对着霍余生开口。
“余生，余生，念念。”
她叫着他的名字。
很轻很轻，但是这么近的距离，霍余生是能够听见的。
可是霍余生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仍旧木纳的抱着膝盖，眼神无比的空洞。
仿若这里仅剩下的，也就只有他的躯壳了。
言晚心里难受的厉害，又继续喊他。
“余生，是妈妈呀，对不起，妈妈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即使极力的克制着，言晚的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哽咽。
她多想冲过去将霍余生抱在怀里，多想立即将他的伤口止血、治疗，让他不疼，完好如初。
可是此时此刻，她仅仅只能躲在箱子里，小小声的说话。
“余生，你不要怕，妈妈来了，妈妈会保护你的。”
保护？
霍余生木纳的眼神微微闪过一抹光，但却转瞬即逝，又变成了一片空洞黑暗。
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言晚心疼的不得了。
他本就自闭了，现在的遭遇，让他受到了更大的冲击，他的世界里更难接受其他人了。
包括她。
言晚又低声的和霍余生说了几句话，同样都没有得到回应，她说话时，也将关在笼子里的其他几个小孩子都挨着看了遍。
男女都有，全都只有两三岁左右大。
可怜兮兮的。
只是，兔兔呢？
这些孩子是分批次装的，他们这些不听话的，都被打了关在笼子里，而那些胆小听话的，就关在了另一个车厢里。
兔兔或许是关在了另一个车厢。
只是在废弃小区和路上，言晚都没有看见过兔兔，不免有些不太放心。
她对着霍余生低声问道：“余生，你见过妹妹吗？兔兔是不是也和你一起被抓来了，你看见她被带去哪里了吗？”
说起兔兔，霍余生有了些明显的反应。
但是他眼神闪了闪之后，却又将自己抱得更紧，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抗拒。
小嘴巴珉的紧紧地，也没有半点开口说话的意思。
言晚懂他，从不奢求他嘴里能说出点什么。
但是现在他的反应，却让言晚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感到了慌乱不安。
她着急的追问，“余生，你告诉妈妈，兔兔去哪了？在另一辆车上吗？”
霍余生眼神一闪一闪的，小手把自己的膝盖抓的紧紧地，似乎想到了特别可怕的事情。
言晚无比心慌。
正要再问，一个幼稚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谁在说话？”
言晚惊的赶紧闭上了嘴巴。
然，那个小孩子却眼睛直直的朝着箱子看来，左右打量，“我刚才好像听见这个箱子里有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