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爷。”
他没有转身，李择期便接着说，“从今以后，你可以叫我沈遇，李择期这个名字我不要了。”
“可以。”
如果此时顾安身回头，会看到那个本该因为这件事备受打击的李择期在笑。
有的时候顺从也是一种反抗。
李择期在赌顾安身的心。
他不认为这个男人心里没有一点属于他的位置。
*
李择期猜的没错，顾安身整个上午都没有吃饭。
早晨醒来，睁开眼没有看到李择期，却发现了对方留在餐桌上的便条。
朋友，外出，球赛。
这都是他明令禁止李择期去做的。
李择期只应该被他关在精心打造的笼子里，一辈子都不能飞出去，只能为他所摆布，只能顺从他，只能……看着他。
所以意识到对方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是暴怒的。
这也是那些碗盘破碎在地上的真正原因。
躺在床上，顾安身揉了揉发疼的胃，微微蜷缩了身体，打算把疼痛忍过去。
经过今天的事，他只希望李择期能够听话，别再想着背离他设定的轨道。
*
顾安身这一觉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看到闻城站在他床边，再往上可以看到输液瓶和移动支架。
“顾总，你已经不小了，能不能多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闻城见他醒过来，忍不住数落他，“说了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你喝这么多，是嫌命长了吗？”
“应酬。”
闻城心里明镜一样，“以你的身份要是自己不想喝，谁敢灌你？”
“……你别管。”
闻城皱眉，察觉到顾安身的目光游移，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无奈道，“择期在厨房给你热粥。”
“……”顾安身收回视线，不说话了。
“我给你开的药，记得按时吃。”闻城知道顾安身这意思就是撵他走了，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还有，你也该认清自己的心了，别折腾择期了。”
闻城拉开门要走的时候听到顾安身回他，“……他不叫择期，他叫沈遇。”
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用力到苍白，闻城闭了闭眼，压住情绪，道，“顾安身，你迟早会因为这句话后悔的。”
*
顾安身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拨动，薄唇开合，数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
“1，2，3，4……”
在他数到20的时候，李择期终于进来了。
他也停了手上的动作，对眼前的少年露出一个干净纯碎的笑容来。
他说，“沈遇，我饿了。”
李择期先是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他装出乖巧的像个天使一样的笑容，把热好的粥放在床头，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将粥碗递给顾安身。
顾安身没有接，而是与对他恳求道。
“我想让你喂我。”
李择期看着这样的顾安身，微微有些失神。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现在的顾安身带了些稚气？
难道这才是对方和沈遇的相处模式吗？
本来以为能够将顺从当成反抗的李择期，这时候却无可避免地生出了几分嫉妒。
心脏疼的发紧，他抿了抿唇，没让笑容消失，端着粥碗说，“好，我喂你。”
第8章 我去买顶假发吧
顾安身精神有问题，这是顾氏企业内部的秘密。
顾家起初不是单纯的商人，顾安身爷爷那辈的顾家干的是灰色生意，到了顾安身父亲这里才开始着手洗白，以商遮黑。
但是由于之前树敌太多，就无可避免会遭受报复。
顾安身十三岁之前遭受过两次绑架，第一次在他五岁，第二次十三岁，五岁那次救出来之后，他的性格就变得阴沉了，但好在他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不断地引导他，最后得以让他从阴影里走出来。
但十三岁那次，他和母亲一起被绑架了。他们被关在狭小的船舱里，关了整整半个月，后来绑匪被逼入绝境，把饿的软手软脚的顾安身拽起来，冰冷的枪/口就抵在他的太阳穴。
然而，最后顾安身还是获救了。
是他的母亲救了他。
绑匪被扑倒，冲着发疯的女人开了数枪，鲜血溅了顾安身一身。
那之后顾安身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不管顾老爷子给他请了多少心理医生来看，都无法让他再开口说一句话。
沈遇的父亲是顾家的管家，对顾安身也很上心，知道他的情况之后心里也不好受，就总想办法安慰他。
后来有一天，管家将两岁大的沈遇领到了顾宅，那一年顾安身十五岁，明明该是青葱少年的模样，却阴郁消瘦的像一只不久便会消散于人世的鬼怪。
当时小小的沈遇穿着白色短衫，格子短裤，头发柔软蓬松，眼睛尤其的亮，被管家拉着手走到顾安身面前。
孩子的那双眼睛纯净的几乎能够看到人的灵魂深处。
他主动走过去，把小手覆在顾安身瘦长的五指上，想着爸爸教他的话，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对他说，“哥哥，你好。”
也就是那一刻，管家看到顾安身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点点亮光，非常细微，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但却是真实存在的，无法忽略的。
那之后沈遇便在本家住下了，顾老爷子几乎把沈遇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宠着疼着，想尽一切办法给他治病。
顾安身渐渐开始学着说话，有沈遇陪着，他在慢慢恢复正常。
可很多时候老天似乎就是看不惯善良的人好。
沈遇十岁那年，管家和妻子出车祸身亡。
十七岁那年，心脏急速衰竭，没撑几天就过世了。
其实，直到沈遇死，顾安身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声喜欢。
因为他知道沈遇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他看着沈遇长大，沈遇的心思他都明白。
他对沈遇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尽心呵护，从来不给对方增添压力，也不做会刺激到沈遇的事。
可沈遇还是走了。
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的精神状态本就不稳定，那段时间更是陷入了一个极端，不得不靠吃药来克制。
直到看到那个长的和沈遇一模一样的少年，他才觉得他崩塌的世界在缓缓重组，碎片拼凑成一个密闭的牢笼。
他想，他要把眼前这个健康的，鲜活的少年变成沈遇，并永远关起来。
谁也不能触碰。
*
李择期把粥碗放到托盘上，对顾安身说，“顾爷，今晚你好好歇着，我去隔壁房间睡。”
他起身要走，却被顾安身抓住了胳膊。
他垂眼，见顾安身表情诚恳，“在这里睡吧，陪我。”
就这么一个眼神，一句话，李择期便觉得心里发颤，他点点头答应下来。
洗完了碗，收拾了厨房，李择期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顾安身正在拿着手机，皱眉看着什么东西。
想着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李择期不懂，便没问，只去隔壁房间又搬了床被子过来，打算在房间里打地铺。
等他忙活完，顾安身才放下手机，然后看着地上铺好的被褥，皱起了眉。
“你这是干什么？”
李择期指了指吊瓶，“你还输着液，我睡在床上不方便，在这还能帮忙看着点。”
“不用那么麻烦。”顾安身拔了针头，将架子推到一边，与他说，“你上来，晚上睡我旁边。”
“……”李择期看着被踹远的支架，心里有些无奈。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了顾安身似乎有些轻微自虐倾向。
一点都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活的相当消极。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如今仔细思考了思考，再结合闻医生之前对他的讲述和顾安身自身的行为。
他觉得这大概不是错觉。
他不是医生，也不会扎针，只好站起身将架子推到一边，然后挺无奈的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叹了口气。
“顾爷你先去洗澡吧，我听你的，这就收拾一下，上床睡。”
顾安身见他同意，才起身拿了衣服，去洗澡。
等到他洗完澡出来，李择期也已经在隔壁房间把自己捯饬干净，在床上躺着了。
顾安身的心情变好了些。
他躺上床，把李择期搂在怀里，感受着对方暖哄哄的体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足的表情。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李择期感受着顾安身的呼吸，知道他并没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