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的角度被陆诩之控制得很好，刚好能让江龄也不紧不慢地喝完。喝完，一张纸巾被覆盖到唇上，江龄也还没反应过来，陆诩之已经替他擦完了。
江龄也：“……”
江龄也：“我都20多了……”
“那我走了？”陆诩之冷笑一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闭嘴。”陆诩之把团成一团的纸巾随手丢到茶几上，两只手摸到江龄也胳膊，“站得起来吗？”
江龄也摇摇头。
他双手一提，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放到沙发上。
好像也没多沉。
长是长大了，就是太瘦。这些年，也不知道他不好好吃饭的毛病改过来没。
估计没有。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得承认，江龄也跟他赌气的时候，他也有一丝赌气的想法，这些年，该送的礼物没少过，嘘寒问暖却减了频率。但骤然得知江龄也不理他的理由，他又觉得自己这问题好像白问了。
那种明明没做错却像是做错了的内疚感，叫人有劲没处使。
忍不住就想，再疼他一点。
算是弥补。
江龄也喝了点水，总算是缓过了劲，他理了理思路，打算继续说下去：“那天早上我睡眠特别浅，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听见主卧有奇怪的响声，我就走过去看了……”
陆诩之忽然推了他一把：“别说了。”
“嗯？”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别再说了。”
江龄也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意味不明：“可你不是非要刨根问底么？”
“是我错了，我道歉。”陆诩之垂着眼，跟他对视，“我没想到提到那段时间的事会让你这么难受。”
看江龄也的反应，一定是遇见了很重大的事。
那时候他没能在场，现在也不该多听。揭人伤疤的事他不想做。
陆诩之专注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无比动人，这点，江龄也曾无数次在影院大荧幕上体会过。心底有根弦蓦地被勾动，他看着他，小声说：“……那是你自己不要听了的。”
“嗯。”
“那我照片。”
“删了，现在就删。”这回陆诩之二话没说，打开手机相册，在江龄也眼前删掉了那张翻拍的卡片，不再提播放量的事。
“那，”江龄也顿了顿，“我小时候那些黑历史视频，存在你本地磁盘D根目录下私人收藏文件夹里的那些，你能不能一块儿删了？”
“……”
“……”
陆诩之拧起眉：“你怎么知道？你偷看我电脑了？”
“……”江龄也心虚，咬了下嘴唇，没再看他。
他俩还是邻居的时候，陆诩之对他并不设防。夏天他下楼去买冰棍给江龄也吃，江龄也没事做就翻他电脑玩。
最开始是因为一点坏心思，身体刚开始发育，对那方面好奇，听说每个男人电脑里都有奇怪的小片，就想找找。
没想到，这个不知道该说无趣还是正直的男人电脑里干干净净，除了正经电影，就是观影笔记。
江龄也小朋友的黑历史是陆诩之硬盘里最“不正经”的东西了，当然很容易被他发现。
说不出原因。
在他把那些短视频丢进回收站以后，没选择清空，而是还原了。
“那些……”陆诩之想了想，笑了，“标题都叫‘私人收藏’了，岂能说删就删？”
“……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个样子？”江龄也整张脸都皱起来了，“那种东西留着有什么用？你难道还看吗？”
“我看啊，多好玩的。”陆诩之说得理所当然。
好在他还有点良心，赶在这虚弱的病号爆发前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不说这些，肚子饿不饿？”
“不饿。”
“那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江龄也没肯挪窝，盯着他看：“删视频。”
“小朋友，别得寸进尺。”陆诩之指了指他，又指指浴室，一字一顿，“洗澡。”
“我——”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陆诩之手机响了起来。江龄也立刻闭嘴，看着他再次把手机摸了出来。
有心想凑过去看看是谁的电话，刚起身又摔回去，腿还是软的，他没力气。好在陆诩之看他这样子，特地把手机转了回来。
来点人：陈依若
江龄也：“……”
这么晚了还打电话啊……他俩关系可真好。
这不是秘密，江龄也早就知道，也劝过自己平常心对待。
但或许是今晚回忆起了不好的事，身体不舒服，心里就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了。
他咬了下嘴唇，伸出手。
“嗯？现在？让我去东湖金座？”
接电话的人视线看过来，江龄也拉了拉陆诩之的衣服下摆，嘴里轻轻地喊：“陆叔叔。”
陆诩之：“……”
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脸，睁着大大的眼睛，用无辜的目光，看着他，声线绵软地喊“叔叔”。
卖萌就tm犯规。
听筒里传来陈依若的声音：“我是不是听到有别人的声音？老陆，这大晚上的你跟谁在一起呢？”
陆诩之看着江龄也给他做了个“别走”的口型，喉结轻轻一滚。
随后他笑了，像往常一样，慵懒的，“老陈啊。”
“嗯？”
“你知不知道，大半夜的给人打电话，很煞风景的。”
“……”陈依若被他噎了下，“咋，你要过夜生活？”
陆诩之高深莫测地一笑：“明天聊啊。”说罢把电话挂了。
江龄也倏地收回手，假装自己刚刚什么也没说。
陆诩之：“……”嘿这过河拆桥的小东西。
“小朋友，营业要做全套的，知道不？当了这么久流量明星，素养还是不够啊。”他拍拍他，“好了，洗澡去，听话。”
墙上的时钟嘀嗒作响，窗外传来极遥远的车辆行驶声，深夜，整层楼只有他们两个。
而他刚刚被他留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旁观了那名傅姓摄影师对周围人的视线不在意的态度，江龄也看着他，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冲动。
“我现在不敢洗澡。”
偶尔会因为回忆与幻想，把热水看成血红色。时间能让他习惯，却不代表不会害怕。
每次他在家洗澡，都是把厕所门打开的。
但今天陆诩之在。
所以——
“你要陪我洗吗？”
陆诩之：“……”
他的手握了下拳。江龄也的语气和态度都很自然，就像小时候孩子对着大人提要求那样，但内容却有点奇怪。
陆诩之宽慰自己，小孩儿嘛，养大了也还是自家的小孩儿。
撒个娇，也没什么。
反正就这么一次。
他点头：“行，你赶紧去。要不要扶你？”
“不用。”
江龄也扶着沙发靠背，缓缓站起来，摸索着走向浴室。
本该先去卧室拿换洗衣服的，但刚抬起脚，才想起卧室门被他自己锁了。他的衣帽间不方便让陆诩之看见，只好作罢，直接往浴室走。
走到半路，心里就开始后悔。
真是一时冲动害死人……
他家没有浴缸，因为不喜欢，浴室部分没做门，一道隔水用的坎上挂着浴帘，整体是开放式的，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在家洗澡的时候因为过度封闭而害怕。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这种设计的糟糕之处。
太尴尬了。
陆诩之的呼吸隔着浴帘，清晰地存在在几步之外。
江龄也攥着衣服在浴帘背后发呆。
今晚究竟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好像也没喝酒，没事说什么屁话。
陆诩之见他半天没动静，靠在厕所门上撩闲：“干嘛，没力气？要不要我帮你脱？”
“……”江龄也迅速一掀衣摆，把衣服从头上拽上来，“陆叔叔，为老要尊。”
陆诩之就开始笑。
然而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水声响起，温热的水汽氤氲在空气里，给浴室平添了一丝暧昧。身材高挑的男性身影在浴帘背后若隐若现。
小孩子是会长大的。
陆诩之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拖鞋。
但是老陆啊，儿子永远都是儿子，想法太多是犯罪啊。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你以为你儿子是你儿子.jpg
【这是第一更】
第23章
热水将江龄也脸上的血色蒸回来了一点，唇红齿白的，倒是比刚才看得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