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傅马上欢天喜地的凑过去,搂着他肩膀就往外走:“打!怎么不打?看你林爷我花式灌篮!”
“去你老母!离我远点,热不热啊?”
“嘿嘿……”
顾柳儿:“……”
顾柳儿躺回摇椅上,将蒲扇搭在脸上。摇椅因惯性而前后动了动,最后回归平静。
他父皇把玉书林送过来了,这就说明,他没死。为什么不杀了他?顾柳儿也明白,他父皇肯定是因为自己才手下留情。
顾柳儿此刻的心情挺复杂的。
他当初在知道吴决与玉书林有私时,还下意识的杀吴决灭口,生怕他父皇知道玉书林有谋逆之心。这件事说小了,是没心没肺,胳膊肘往外拐,但说大了,那就是叛国。
他一个当朝太子,居然监守自盗,包庇逆贼,这说出去,也挺可笑的。
但他父皇,将他送离京城,远离风尖浪口,还为了他,把逆贼玉书林也一同保下来了。
顾柳儿呼出口气。
这是第一次,他忽然觉得,格外对不起那个黄袍加身,却没有一丝父皇架子的父皇。
应下太子之位的是他安若柳,背离太子之位的,也是他。
“子语……”顾柳儿将胳膊搭在眼睛上,深呼吸了一次,声音都带着丝鼻音,“我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这是安若鸿笑骂着说他的一句话,只是这句玩笑话,终究成了真。
……
“又来一个京城少爷。”
“听说不是京城的,是什么……洛州太守之子?”
“怎么又送我们南域来?陛下有好事时没想到我们南域,有这种麻烦时,就尽往我们这扔!”
“嘘!瞎说什么,小心掉脑袋!”
“……”
闲下来的将士们站在空地上,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着天。
顾柳儿来这也一周了,这一周他就没踏出过帐篷,这次他难得挥开帘子,走了出来。
天气最热,但日光却没了以前那般刺眼,顾柳儿在帐篷门口顿了顿,才抬步,慢慢走向勾通官路大道的平地。
当初顾柳儿来时,这些将士们大多还在校场练兵,就只有两个见过顾柳儿。后来他们就只知道这个帐篷里住着一个京城远道而来的太子,议论过,但从未见过。
此番顾柳儿出来,一边抱臂聊着天的士兵余光瞥到了,嘴巴都忘了该如何张合,他愣了愣,然后忙去拉身边的人:“诶诶!看、看那。”
身边的人闻声望去,本来困惑的脸瞬间僵住,然后逐渐瞪大了眼。
顾柳儿所到之处,引得四周皆屏了呼吸。
来南域当兵的,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他们不似吴壮和侯捷那样,对美到极致的人都能视若无睹,这群新兵蛋子,全被顾柳儿夺了魂。
轻纱包裹着紧致的躯体,薄衣下是白皙的、吹弹可破的肌肤,那张脸更是完美无瑕中透着小情绪,明明他是眉头紧蹙,因外面的日光而烦躁,但在旁人眼中,又颇有一分韵味。
这种不似娘化的花楼倌人,而是举止自若,不卑不亢、不妖不媚。反倒是这种有着男性的豁达健挺,胜过女性的美,才正好勾得这群人为之失神。
刚打完球回来的林傅瞅见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愣了愣,忙抱着球跑过去,问道:“五皇、呸!太子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顾柳儿停下来,眉头难展,他看向管道的目光收回,转移到一边大汗淋漓的林傅身上,然后他脸色更难看了,语气亦是不善:“不是你说今天来么?怎么这么久了还未到?”
林傅愣了愣,想起顾柳儿指的是什么事后,表情瞬间有些复杂。
他挠挠后脑勺,好半天儿才试探性的发表心中想法:“太子殿下,你……”
欲言又止。
顾柳儿眯起眼:“嗯?”
林傅吸口气,一闭眼一股脑,直接大声道:“放心吧太子殿下!喜欢尸臭不是病!我一定不会嫌弃你的!!”
顾柳儿:“……”
“滚你娘的!”顾柳儿毫不留情一拳头。
第41章
在打闹间,官路上响起马车轱辘声,顾柳儿的动作猛地一顿。林傅抱着头的手也松开了,他眨眨眼:“这马车怎么比我们还好哩!”
顾柳儿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马车,最后转身回帐篷。
“诶?五皇、呸!太子殿下,你去哪啊?”
“闭嘴!”
……
马车停在空旷的地方,和当初林伯停的地方差不多,只是这次没有将领迎接,有的只是看热闹的士兵们。
马车上赶车的是一个全身黑衣,面带黑色面罩的人,他下了马车,举止间比这些士兵还有将士风范。
帘子被拉开,接着下来的却是太医院的一个太医。
顾柳儿虽说要回帐篷,但回到帐篷,他又忍不住抚开帘子去看,看到这些人时,顾柳儿怔了下,心跳莫名开始乱了。
影卫和太医……
不会……真出事了?
到了最后,玉书林都没有下马车。影卫见没有专门交接之人,于是问了附近看热闹的士兵一些事,紧接着那士兵就指向顾柳儿的帐篷。
影卫牵着马车过来了。
顾柳儿想了想,还是放下帘子,站出来。
“参加太子殿下。”
影卫到了面前,便单膝跪地道。
顾柳儿的注意力却都在马车上了。
马车行驶过来时,带着一股刺鼻的药草味。而里面的人,在咳嗽。
活着。
顾柳儿暗自舒口气。
“辛苦了。”顾柳儿对影卫道。影卫道:“为陛下做事,但死不惜。还请太子殿下,将玉公子带下去。”
顾柳儿没说话。他能够清晰的听见里面的咳嗽声,声音都是那样嘶哑。是被打了吧?受了刑?那……来到这里,会不会病情更加严重?会不会……死在这?
忽然,本来渐渐平息的咳嗽声猛地剧烈起来。
顾柳儿一愣,什么也来不及想,猛地冲上马车,一把掀开车帘。
玉书林那双眼笑着与顾柳儿对视,他苍白的嘴唇微勾。他的声音很轻:“太子殿下,你黑了。”
顾柳儿直接僵在原地。
他被骗了,玉书林故意的。这家伙?!
但是却生不起气,顾柳儿猛地放下车帘,在原地站着片刻,才说出两个字:“幼稚。”
……
“你脸上这伤……是林老头抽的?”顾柳儿一边为他更换药,一边问道。
玉书林闭上眼,仍由顾柳儿折腾,他右脸上的伤口从嘴角蔓延到右耳,跨越整个右脸。每日草药的敷贴,让伤口有愈合的趋势。
闻言,他嗯了声,算是回应。
将脸上的药换好,顾柳儿又去褪他的衣服,准备看看身上的伤口,却不想玉书林直接抓住他这双解衣的手。玉书林笑道:“太子殿下,在下已经无力服侍太子殿下了。”
顾柳儿:“……”
顾柳儿皱眉啧道:“你是被我附身了?”
玉书林笑了。
拆开纱布,伤口露了出来。身上的伤那才叫吓人,一条条鞭痕交错间,犹如巨蟒盘旋。将旧的草药小心翼翼的剥下来,顾柳儿再慢慢的换上新药。
他一边看着这些伤口,一边想着,当初这伤口得多深,才能现在都没把肉长齐。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心口上都横着一道,或许玉书林能活下,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
“太子殿下,下面没伤了。”玉书林抓住顾柳儿准备褪他裤子的手。
顾柳儿桃花眼微挑,他道:“谁知道下面的宝贝……有没有被削掉?”
“没有,太子殿下。”
“玉公子先前的那份轻佻呢?玉公子该始终如一。”
玉书林无奈服软道:“太子殿下,是在下错了。”
顾柳儿挑眉,却没说话。
松了手,顾柳儿开始收拾草药。这是太医临走时交给他的,说是每天换一次就可,再养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林傅挥开帘子进来,看见玉书林时,他那张欢悦的小脸瞬间变得呲牙咧嘴起来,他下意识大声道:“你他娘的怎么还毁容了?!”
顾柳儿包好草药,转头替玉书林回答:“你老父亲的节奏。”
林傅噤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看猴儿似的围着玉书林转了一圈,打量着他的伤口,感慨道:“不是吧,啧啧啧,这伤口,我父亲对我真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