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柳儿起身,一堆的香囊掉下来,这一路上他没买任何瓜果,路过一个城,买的全是驱蚊香囊,奈何这些香囊林傅和车夫戴上一两个就没有蚊虫叮咬,他戴上十几个,蚊虫照样叮咬。
顾柳儿恹恹的上了马车。
马车窗和门都布有纱帘,可以通气但又防止蚊虫进出。顾柳儿上了马车,将车帘用线拉起打结,然后才总算安心的躺了下来。
马车中的空气里还有方才熏香的残留气息,顾柳儿合上眼,闻着这气息,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林傅打了只兔子和两只睡觉的鸟回来,他看火堆边只有车夫,难得通人性了一回,没有去马车那叫醒顾柳儿。毕竟这一路上他嘲笑顾柳儿笑了一路,现在脸和身子都是疼的——顾柳儿的拳头力度不减当年。
“有盐没?撒点?”用木棍签着猎物们放在火堆上靠着,林傅问车夫。
车夫看起来五六十岁了,上了年纪,动作都慢了些,他去马车边翻袋子的功夫,林傅已经打开自己的包裹,抓来一包盐,洒在兔子上,回来的车夫一见,忙大呼:“诶!诶!那盐不能吃!”
吓得林傅手一抖,一袋的盐全倒了,洒在火堆里,一阵噼里啪啦。
车夫急忙过来,看着这只兔子,急道:“你这是哪买的啊?哎呦!这是未处理过的杂盐,脏东西很多哩!”
林傅心虚的在衣服上擦擦手,道:“那……那这只不要了,我再去打一只?”
车夫皱着脸,叹息着道:“去了这层皮还是能吃的。”说着他从腰间拔出把小刀,细细的将那层皮削去。
林傅挠挠后脑勺,还是提着弓,同车夫道:“林伯!那,我再去打一只哈!”
被叫林伯的车夫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林傅这才转身又进了林子。
第39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来玉公子还没明白这道理啊?”
天牢之中,安裴风背着手,弯着腰看着眼前这个被捆着、满身鞭痕的玉书林,他那双桃花眼和顾柳儿像极了,只是因为岁月的洗礼,眼角已有了尾纹。
玉书林的气息有些虚弱。
他借吴决大闹顾柳儿的寝宫,引得宫中的视线都转向吴决,而自己则趁机去了御书房,盗取了真正的城防图。
出宫后,本以为任务完成,可以顺利交给宫外的探子,谁知探子已经死了,等他的是安裴风手下的人。他这一去会合,就是自投罗网。
被抓回来,直接关在天牢之中,玉书林本以为自己这是要必死无疑,却不想安裴风迟迟没有动他,反而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开始以为饭菜中有毒,结果吃到最后,他还安然无恙。
这一直让玉书林觉得困惑,又感到不安。毕竟事出有异必有妖。安裴风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直到林陆河来了。
这个男人,虽然比记忆中老了不少,但那鞭子依旧是当年风采,当然,玉书林也切身认识到,当初林陆河打他们,确实是收了大半成力度的。
被捆在木柱上,林陆河几鞭子抽下来,玉书林几欲昏厥。每一鞭子,都连血带肉,次次入骨,疼痛混着冷汗,扬汤止沸,雪上加霜。
在快要彻底进入昏迷时,林陆河收手了,他啧道:“他娘的怎么这么不禁打?一点都不过瘾。”
随着脚步声,安裴风走了进来。
“行了,再打就破相了。”安裴风走过来道。
林陆河直接不客气的回道:“破什么相,我他娘的又没打脸。”
“我看看。”
说着安裴风扳起玉书林垂下的脑袋,笑吟吟的对上他涣散的双眼:“哎呦,还挺俊俏,这脸像鸿儿。”
“别说的跟鸿儿的儿子一样可以不?”林陆河吐槽。
闻言,安裴风的目光忽然柔和下来,他自语道:“若是鸿儿的孩子长大了,是不是也长这样?”
林陆河沉默了。
……
当初安若鸿与领国公主大婚之前,他们四个人聚在一起,谈论着安若鸿和安若柳的事。其实皇室子弟是不是断袖,这倒无伤大雅,现如今民风开放,虽然不至于所有人对断袖都没有偏见,但至少不会出现因为谁断袖而去否定他实力的现象。
可是,安若柳他们不一样。
他们不是单单断袖,还有个□□的名头在里面。
试问一下,天下谁愿意让一个□□的人当皇帝?他们大秦王朝民风可没开放到那个地步。
所以,他们四位聚在一起,促膝长谈,谈了一堆拆散他们的法子,最后也抵不过,大婚当晚,安若鸿自尽。
安裴风以为自己懂自己的儿子,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们四个人也不是没想过,如果没拆散,该怎么办?保鸿儿,还是柳儿?所以结束时,每个人都写了心中欲保的对象,纸条封着交给安裴风,除了安裴风,谁也不知道结果。
安裴风看了,四个人,都写着同一个名字——安若柳。
安若鸿乃白皇后之子,白皇后又是白丞相的嫡女,白丞相一直因为安若柳带坏安若鸿的事,而对安若柳颇有微词,所有人都知道,他讨厌安若柳,所有人都以为,他肯定是反对安若柳当皇帝的。
——但他投了安若柳。
可以肯定,安若鸿若为君主,那定是体恤民情的明君,但是,大秦王朝才建立二十七年,和体恤民情相比,顾柳儿这种文武双全,思想更加活跃的,更加适合这个国家。
若两者能保,那就万事大吉,一个体恤民情的君主,一个外能上阵杀敌,内能辅佐君主的大臣,大秦兴盛,指日可待。可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安裴风的一句:“鸿儿,柳儿说,想让你当他男宠,这……是真的吗?”
这是假话,是在挑拨离间,他一个父亲,在两个儿子间挑拨离间,多可悲啊?
他以为,可以乱两者关系,却不想,就这一句,葬送了鸿儿的命,应了他们最后的决定——保安若柳。
……
“哎?都昏过去了,林爱卿,不把他泼醒吗?”安裴风笑吟吟的看向林陆河。
林陆河不客气回道:“自己没手?”
安裴风笑容一僵,随即马上就垮下脸:“怎么,人后就不认朕这个皇帝了?不怕朕人前假公济私?”
林陆河一脸无语的看着这个都半百的皇帝还跟小孩似的,他走到一边,拿起一盆冷水就对着玉书林泼去,顺带溅了安裴风半边身子。
安裴风:“……”
冷水让昏迷中的玉书林意识回笼,身上的疼痛本来已经麻木了,但被凉水这么一刺激,所有的疼痛又席卷而来,变本加厉,让玉书林闷哼出声,脑门上瞬间溢出一层冷汗。
林陆河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玉书林,问安裴风:“竟然抓到了,为什么迟迟不出手?”
“这不等你么?”安裴风看着自己湿了半边的龙袍,内心想着该怎么让林陆河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
林陆河瞥了他一眼,抬起鞭子,道:“竟然如此,那我把他杀了,陛下也没意见吧?”
说着鞭子挥动,划破空气,比利刃还可怕,直直的向还在咳嗽的玉书林袭去,安裴风一动,竟是拿过一边拷问用的钳子,挡住了鞭,鞭子被劫,余下的部分还是打玉书林脸上了,连带着半边耳朵也有波及,血肉飞溅。
这会真毁容了。
鞭子猛地砸在耳朵处,耳膜不堪重负。看来,也半聋了。
安裴风收回手,啧啧道:“年轻人,干嘛总打打杀杀的呢?”
林陆河也收了鞭,瞥向安裴风,凉凉道:“别忘了,这小子可是把你宝贝儿子关府里当男宠当了一年。”
“……”安裴风道,“说来,我们也不是年轻人了。”
安裴风看着林陆河,指着玉书林,道:“杀吧。”
林陆河哼了声,又不动手了。
安裴风摇头,也正经了,他道:“柳儿喜欢,送给柳儿当玩物何尝不可?”
“但愿他能安分当个玩物!”林陆河愤愤道,而后不拘小节的将染了血的鞭子盘回腰间。
“别气了别气了,黄土都埋脑门子上了还整天气来气去。”安裴风将钳子放回去,调侃道,“以为自己命长啊?你这样别说长命百岁了,古稀都不可能。”
林陆河:“……”
等林陆河走后,安裴风并没有继续拷问玉书林,他既不问前朝皇帝安莫羽身在何处,又不问他们的势力到底如何,他就带着笑,和已经没力气的玉书林说着闲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