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晔点了点头,随即抱着扫尘的太监便领着他进了门,他微低着头,谨慎跟着太监。
入门后太监并未走进内殿,而是在明黄色的帘子后轻道了一声:“皇上,少傅大人已经把人带到了。”
缓了好一会儿,殿内才传出声音:“让他进来。”
杨晔听其声音倒是挺年轻,规规矩矩进殿后,按照路上少傅所说的规矩行了跪拜大礼:“学生杨晔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未曾传来声音,杨晔也不敢动,就那么跪在地上。
得有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合奏折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起来吧。”
纵使起身,杨晔也不能抬头看着皇帝,得垂敛着目光。
“你就是杨晔?”坐在案台龙椅上的人瞧了杨晔几眼,接着道:“朕原还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考生,倒未曾想还是个年轻人。可知朕为何要召见你?”
杨晔规规矩矩也很实诚的回答道:“学生不知。”
“朕看了你的考卷,答及何以解决灾民,你竟然大胆的让百姓烹食蝗虫,你可知有民间百姓奉蝗虫会神虫?”
“回皇上,学生知道。可学生并不认为蝗虫乃是神虫,若真为神虫,为何不庇佑百姓,反而让百姓饱受灾苦,百姓之所以会奉蝗虫为神虫,只不过是因为无法除去蝗虫而已。而蝗灾之际,百姓粮食无收,烹蝗虫确实可解一时燃眉。”
案台上的人闻言忽然走了下来,杨晔瞧见了明黄色的龙袍,紧吸了口气。
就在杨晔惴惴不安,不知自己回答是否触怒龙颜之时,他竟听皇帝道:“下去吧。”
杨晔:???
纵使满心疑惑,他还是行了礼,微弓着身子后退了几步,在行入门口时抬头看了一眼龙颜,皇帝果然很年轻,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男子。
都说圣意难猜,今日他也算是体会了一朝。
杨晔出去后,少傅却又被召了进去,现下换做他在外头等着了,临近四月的天,虽有太阳了,到底日头不高,即使在外头晒着,那也比在殿内同皇帝说话强的多,不用费心费力。
“少傅觉此书生如何?”
“皇上看中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皇帝轻笑了一声:“古往今来,有才学之人颇为桀骜,性子也是古怪,朕瞧着书生大抵也是如此。”
少傅问道:“皇上何处此言?”
皇帝将两份考卷丢了过去,少傅展开答卷阅览之际,皇帝道:“会试三场,前两场此考生考的甚是潦草,诗赋如同在和稀泥,唯独最后一场考试从一众考生中跳脱了出来。”
“你瞧瞧他写的什么,寻常考生写治蝗用砒霜,他写用石灰和水,寻常考生写蝗虫泛滥之际用火烧,他则写要种草育树,减少裸露的土地。若说他胡编乱造,可其偏又能自圆其说。”
少傅看得笑了起来:“也难怪皇上要见他,着实与寻常考生不同,若是这些法子有效,倒也能试上一试。”
“可这诗赋经义着实次了许多,兴许此人确实不善书上的东西,反而更擅于实干。”
皇帝摇了摇头:“朕瞧过他乡试的答卷,乡试之时他答卷上的诗赋与现下可是云泥之别。”
少傅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考生才华是有才华的,可是这有才华之人桀骜,会试之中故意把基础题和稀泥做,只在时事下放异彩,这番作为让皇上不快了。
他道:“那皇上打算如何?”
“此次会试录取各省共录取九十九名考生,按照朕的意思批改答卷,杨晔的答卷能入前十,只不过此人锐气太大,若不好好打磨,来日难以任用。”皇帝看向少傅,似笑非笑:“把他的名次调到最末位。”
“皇上此番可谓是用心良苦。”少傅面上虽带笑,可暗里却道杨晔倒霉,竟然猜中了皇上重时事而轻诗赋,答题的轻重倒是压准了,可惜却惹了皇上不高兴,白丢了好名次,小惩大诫。
“下去吧,好好办这事儿,别让朝中的老狐狸知道这是朕的意思。”
“微臣遵旨。”
太傅下去后,皇帝又把总管太监叫到身前:“今日朕唯独见了少傅,让底下的人把嘴巴闭严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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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杨晔被这趟进宫闹的晕头转向,光是坐轿子到紫禁城便去了两刻钟,进去后又步行了差不多两刻钟,若是今后真有机会在京城当官儿,那每日上下朝还有的累,他满腹恼骚,殊不知自己已经有了座比任何山都还高大的靠山。
两人出宫之时,少傅也未曾多言什么,更不曾说皇帝此行召见他意欲何为,只在分别之际道了一声让他收着些自己的脾性,往后前途光明,遂又给了他一信物,让其有麻烦可到府上去找他。
杨晔虽不明此行意义在哪儿,但约莫间却是知道他遇了好事儿,少傅话里话外间让他觉着皇帝虽对他有不满之处,却还是看重的。
这不禁让他有些晕晕乎乎了,皇帝是何许人,即使对无心攀附权贵的他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暗中揣测,难道此次考试名列前茅?
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回了宅子。
次日,天方才破晓杨晔三人便赶着去了放榜的地方,第一次这般期待的前去看榜,杨晔还是头一次,以往可都是阿喜急着要去看的。
虽然去的早,可也不乏有比他们去的更早的,然此时红榜还未贴出来。
三人成团占取了个好位置,后头陆续来了许多考生,他们人多,别人挤不走他们。大抵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一众忐忑的心中,官府的人可算来了。
未防止考生挤上前来弄坏了红榜,来贴红榜的有六个官兵,两个负责贴,四个站在前头维持秩序,要等红榜贴好以后才能看见名次,这无疑让看榜的人更是提心吊胆了。
好一番折腾,官兵从红榜处离开,看榜之人便一窝蜂围了上去。
红榜总共有两张,杨晔一眼便瞧见了位于榜首的温寒,其次便是李橙,他心中十分欣慰。
“温寒,行啊你!”
李橙看榜之后兴奋的拍着温寒的肩膀,温寒也欣喜的藏不住笑意:“李兄同喜同喜。”
两人互相恭贺一声后,接着帮杨晔看榜,从第一张看到末尾也未曾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不禁心提了起来,紧接着看到了第二张,一路往下.........竟在红榜的最尾角瞧见了杨晔。
一时间温寒和李橙的表情都有些凝滞。
杨晔自然也是看到了自己的名次,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心拧的成一团,这名次.........实属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能够顺利上榜,哪怕是最后一名,那也是榜上有名,值得高兴,可是这个名次着实又让他高兴不起来,既是这般名次,何苦又要让他去宫里溜一圈?白让他昨儿夜里辗转难眠。
温寒和李橙连翻安慰了他一通,在两人想来,乡试中杨晔得了解元,会试却一下子在榜末,纵然事出有因,落差感定然也让他难以承受。
围着他们的书生有发出惊叹声的,也有诸多发出叹惋声的,此次应试数千人,比乡试多出两倍,然录取之人不足一百,竞争何等激烈,落榜的总归是占取绝大多数。
杨晔道:“无碍,左右是上榜了,现下已是贡生,还有机会入殿试,到底不用再等三年再来。”
他笑着恭喜了两人,又道:“赶紧回去吧,当心遇见榜下捉婿之人。”
两人皆是笑了一声,这才回去。
此次温寒能得会元,倒也是苦尽甘来,乡试发挥略有偏差,在准备会试的时间里他比寻常更为刻苦,再者家里条件好了以后,学习到底是要方便许多,史学经义他拿捏的十分好,另外,这两年同杨晔李橙在一起,他学到了不少新奇的思想,答题的思维也大不如以前死板,这才考试当真是发挥了个极致。
而李橙也发挥的极好,只不过比起温寒的刻苦,终究是要次了一些,不过纵观大大小小的考试,他的排名倒是比较稳当的,上上下下的起伏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