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长草了呢?
亦或是,送回老家去安葬了。
可纪少瑜从未去过,因此她也从未见过。
现在细想,纪少瑜怎么好去宋家的祖坟里看她呢?
赵玉娇正这样想呢,宋子桓突然就加快了步伐。
他几乎是用跑的,对着她墓前那个跪着的身影就冲了过去。
然后又是一顿扭打。
长安提着的灯笼明明灭灭,却还是让她难以忽略地看清了,那个被宋子桓压在地上打的人不是纪少瑜是谁?
赵玉娇惊得浑身颤栗,眼睛在夜色中瞪得大大的。
纪少瑜被宋子桓封住衣襟,明明可以反抗的,可是
他没有。
宋子桓恨极了他这一副样子,狠狠地将他摔回地上去。
“收起你这一副忏悔的模样,她现在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我宋子桓的夫人。”
“你以后再敢来打搅她,我不介意再给她寻一处清幽之地。”
“不要…”纪少瑜擦去唇边的血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双目紧紧地锁在宋子桓的身上,怕他说的是真的。
古往今来,若非不得已,谁愿意迁坟扰灵?
纪少瑜往后退了退,将自己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
只听他幽幽地道:“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再来了。”
宋子桓背对着他,根本看不清楚他面容上的死寂。
那种仿佛,行将朽木的释然,并非是真的释然。
而是不得已,不能够,无法挽回的绝望。
赵玉娇哽咽着,虽然不能出声,却早已泪流满面。
宋子桓犹嫌不够,用愤然的声音质问道:“你现在知道忏悔了?”
“你现在知道心如刀割的滋味了?”
“在江南的时候,我几次三番与你试探,想与你做
连襟的时候你怎么避而不谈?”
“你的夫人对她恨之入骨,你怎么不与我道上一二?”
“若我早知,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消息,那我转道去祥宁县不过是十几日的时间,拦得住上京的她,也可以提前与她完婚。”
“可你呢,你在期许什么?”
“那么卖力地想要立功,那么迫切地想要赶回来,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纪少瑜,难不成你以为,在你跟赵玉婉那个贱人和离后,你还能继续娶赵家的姑娘吗?”
纪少瑜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墓碑,然后目光里最后一点光慢慢散尽。
他笑了起来,只是眼里含了泪,笑容也苦涩得很。
解释,辩驳,能求得谁的原谅?
宋子桓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光明正大替玉娇收敛尸骨的男人而已。
他心怀感激,不想与宋子桓争论什么?
纪少瑜慢慢转过身去,然后脚步踉跄地走了。
天黑路滑,他跌跌撞撞,犹如撞进荆棘从中去。
赵玉娇跟了几步,却还是走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失魂落魄地离开。
四周的风又急了些,像是在赶着他一样?
赵玉娇泪眼朦胧,慢慢的,竟连他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她回去时,只见宋子桓摸着她的墓碑道:“不要同情他,不要觉得他可怜。”
“你知道吗,他一点都不可怜。”
“他明明知道,赵玉婉在外面有男人,却一直姑息。”
“他想让赵玉婉主动和离,可赵玉婉那种女人怎么可能甘心?”
“我明明与他说过,我言语时时透露,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可他还是沉默,还是什么都不说,因为他以为自己还可以娶你?”
“他真傻,你这样的好姑娘,怎么会嫁给一个曾经当过你姐夫的男人,然后让众人嗤笑你们赵家?”
宋子桓说着,眼泪从颤动的睫毛上坠落。
一开始,想来是步步锦绣,求的是百年好合。
到头来,不想竟然是红颜枯骨,阴阳两隔。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事情是他放不下的,那便是她的死。
“你放心,他既然惦记你,我便让他惦记一辈子。”
“往后时时刻刻在心里念着,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
“明明想要祭拜,却连一炷香都烧不得。”
“他越是压抑,就越是痛苦,最好让他每每想起你来,都心如刀割。”
宋子桓站起来,捧着她墓边的一捧土,这才带着长安和护卫离去。
赵玉娇跟在他的身后,身体仿佛沉入千斤,心里满满都是窒息般的痛苦。
第479章 那就惦记一辈子好了
赵玉娇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纪少瑜,因为他和宋子桓都要去上朝。
宋子桓还安排了许多探子,专门在纪府打探。
又是一日,宋子桓急匆匆地赶去纪府。
原来是纪少瑜请了大师刻了她的牌位,想要在家里供奉香火。
宋子桓不许,强行搜走了。
他看着灰头土脸,仿佛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纪少瑜,讥讽地笑着道:“她都死了,你这是做给我看的吗?”
“纪少瑜,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亵渎我的夫人。”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做这种亵渎我夫人的事,那就别怪我将此事公诸于众。”
“满京城都知道我对她用情至深,你的夫人勾结刘宏害她至死。”
“若是你还在家中祭拜她,你说说,众人对她的死又会传成什么样?”
纪少瑜抬起猩红的眼眸,就那样死死地盯着宋子桓,不发一言。
他紧抿的唇瓣还在颤抖,显然已经忍到极致了。
可宋子桓却还继续激他道:“你永远记住,她是我
宋子桓的夫人,今生是,来生也是。”
“而你,害她惨死的恶人,竟然还想祭拜她?”
“做梦!”
纪少瑜气得面容扭曲,赤红的眼眸里慢慢都是压抑的痛苦。
他的拳头捏了起来,骨节咔咔地响。
可宋子桓却云淡风轻地嘲讽道:“你想过吗?”
“死后如何去见她?”
“若是看见你,或许她还会俏生生地凑上来,欢喜地道:二姐夫好!”
“噗…”纪少瑜再也受不住地喷了一口血,然后栽倒昏迷。
纪府的人手忙脚乱,无一不对宋子桓冷面相待。
可宋子桓却连看都没有再看纪少瑜一眼,抱着她的牌位便离开了。
赵玉娇回头去看纪少瑜,只见他那眼睛还睁着,瞪得大大的,赤红地凸显出来。
像是他临死前,那不甘,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深深压抑悲痛的模样。
是不是,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下,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赵玉娇抹着眼泪,突然好希望这两年赶快过去。
…
回到誉国公府,宋子桓将纪少瑜给她立的牌位藏了起来。
宋子桓坐在案桌上画画,画中的她十五六岁的模样。
在后院里荡秋千,裙子飘飘,发丝飞舞,正笑得欢腾。
待画好以后,他一个人慢慢地上色,然后眷恋不舍地一直看着。
他的手抚摸着画上卷她的脸,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她握着秋千绳的手上。
“大哥明日就到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见他。”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大哥,照顾好岳父岳母,照顾好两位舅舅。”
“你若泉下有知,便唤我一声夫君可好?”
“我想让纪少瑜自责,最好一生都不要再娶妻了,这样也算是为你讨个公道。”
“他眼巴巴惦记你,那就惦记一辈子好了。”
赵玉娇看着宋子桓眼中泪光闪烁,原本欣长的身姿也突然佝偻了许多。
明明,在他的心里,也是想替她原谅纪少瑜的。
可也许他不能原谅自己,便也不许纪少瑜好过。
既然是他们阴差阳错害了她,便要一起付出代价。
这世间,让人惋惜的事情多如牛毛。
不过是她的死而已,怎么就让他们这样折磨自己了?
赵玉娇蹲在地上,哭得难以自己。
…
第二天,赵玉娇果然见到她大哥。
同他大哥来的,还有她小舅舅。
宋子桓见了他们,便立即跪地请罪。
她大哥红着眼睛,将宋子桓扶起来。
赵玉娇听着他们的谈话,才知道原来宋子桓早就在京城给她两位舅舅引荐了几位大商贾。
而她大哥,也走上了做皇商的路子。
是了,是了,怪不得前世她还奇怪,纪少瑜门路可通后宫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