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华也呆住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见她母妃的脸上被抓破了,顿时惊骇不已,朝内侍宫人们喊道,“还不快给娘娘帮忙!”
“你敢!”李晴华站了出来,她想到前世,丽妃以太后之尊,将她逼到宫里,用她的性命换宋迟的承诺。她想到丽妃和当时的新帝李成圭将大随的这一场内乱栽到贵妃的名下,说贵妃祸国,连带她这个养女在整个上京城里都抬不起头来。
她想到贵妃逼宋迟休了她,要将新寡的珍华嫁给宋迟。她记得宫里的内侍送来了一段白绫,宋迟的母亲跟在后面,内侍尖利的声音说,“公主,贵妃早就没了,太上皇也不在了,没人再护着您了,您这就去吧,奴会好好送您一程。”
宋迟的母亲说,“公主,时至今日,我儿对得起你了,你好好去吧,放他一条生路!”
李晴华拔下了手中的簪子,她冲了过去,朝着丽妃的手臂狠狠地扎了进去,丽妃发出一声惨叫,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她猛地缩回手,李晴华第一次行凶,自己也被吓住了。
“别怕,我儿别怕!”披头散发的贵妃将吓呆了的女儿搂进怀里,她什么形象都不顾了,哭道,“我的妞妞受苦了,都是娘的错,我们该早点死的,不该活着,为什么舍不得去死呢?”
李晴华双腿发软,跪在地上,贵妃也跪了下来,将晴华紧紧地搂在怀里,朝皇帝祈求道,“陛下,赐死我们吧!”
皇帝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的,此时如梦初醒。他看看被抓得已经破了相的丽妃,又看看她胳膊上血流如注,再看看跪在地上请死的贵妃,哭得惨兮兮,梨花带雨,半天才哆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17章
比起刚才母妃和丽妃打架,此时的晴华才是真的懵。前世,她并没有留意,如今,她才发现,她父皇是个怎样的昏君?
“陛下,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到陛下身边来,妾身应该早点死掉,妾身让丽妃姐姐如此憎恨,如果丽妃姐姐是忌恨妾身抢了陛下的宠爱,就冲着妾身来好了,为什么要把这些算在孩子们的身上。妾身何曾有过害三公主之心呢?”
这一点,宫里人有目共睹,不管贵妃与谁争宠,从来不会祸害到皇子皇女们,她也从来不干涉东宫之立,她一直只忠心皇帝一人,而绝不牵连到储君之事。
所以,丽妃今日晚上对晴华发难,为的又是什么?
如果说皇帝昏聩,他并不是真昏聩。酒醒了之后,他脑子转得飞快,看了一眼被贵妃如珍如宝一般搂在怀里的晴华,一瞬间,帝王这颗无比坚硬的心软了下来,这两人的生死荣辱都系在他的身上,原本她们可以不这样的。
皇帝的龙目蓄满了怒火,看向丽妃,“朕可曾允许你出殿了?”
丽妃噗通跪了下来,“陛下,妾身也是听说有窃贼朝衮国公主这边跑来了,妾身一心挂念衮国公主的安危,想到只要衮国公主无碍,妾身便是死了也是愿意的。”
她哽咽两声,“求陛下责罚!”
丽妃的脸被抓伤了,此时瞧着有些狰狞,她惯会哭,一哭起来,少有男人能够架得住。到了这时候,皇帝居然都还对她起了怜悯之心。好在贵妃哭得呜呜咽咽,一心寻死觅活,李晴华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假,但无论如何还是要陪着演,哭道,“母妃,是孩儿连累了母妃!”
贵妃顿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她突然起身,独自朝门外冲了过去。皇帝见此,无缘无故地,猛地一脚朝丽妃的心窝子踹了过去,提起袍摆,就撵了上去,边跑边喊,“拦住贵妃,萍儿,你等等朕啊!”
可怜他年老,这些年,酒色掏空了身子,在过门槛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要不是贴身内侍眼疾手快,搞不好就扑倒了地上,但依然坚持赶了过去。
李晴华顿了一下,也跟着冲出去,见在殿门口的时候,两个内侍拦住了贵妃,皇帝正好也过去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贵妃凄绝地哭了一声,“陛下,妾身和妞妞生死荣辱都系于陛下一身,陛下,妾身还能不能活啊?”
李晴华扶着门框站着,看着贵妃映照在昏黄的烛火里的脸,她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门框里,养了好久的尖长的指甲壳咔嚓一声断裂,伤了她的指头,血淌了下来。
前世没有留意,但今生,李晴华却能够感受到,贵妃对她那丝毫不藏私的维护,视如己出并非是假的。在皇宫这种人吃人的地方,谁都想明哲保身,贵妃也一样,但凡不涉及到晴华的时候,贵妃都很懂分寸,言行举止恰到好处,很得皇帝的喜爱。
可只要这件事一与晴华相干,她似乎就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
她又不由得想起了大福殿里,她的生母。
踩着月光,晴华只披了一件大氅,朝大福殿的方向走去。她的身后,只跟了春草姑姑和冬云姑姑。
从晴华殿到大福殿有一条长长的路,刚刚又经历了柜子里藏着侍卫的事情,春草和冬云都很担心。但公主一声不吭,似乎情绪很不好,贵妃被皇上带走了,这会儿,谁也不敢去打扰。
“咔嚓!”
似乎有树枝断裂的声音传来,又是一声闷哼,紧接着,晴华便看到一道黑影,在附近的梅林里面穿梭。这种在黑暗中遇到事儿的情况,往往会让人害怕,可晴华看出,那人是宋迟。
她忙跟了过去,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手里提着个东西,往空中一扬,那黑色的一大团,就越过了宫墙,落到了仙居殿的后殿门口了,落地时有声响,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谁”,接下来就没了动静。
“公主跟着臣做什么?”宋迟拍了拍手过来,他上下打量晴华一遍,目光落在晴华脸上,眸色晦暗不明,他背着手,有种以免自己对晴华动手的克制。
李晴华不知道宋迟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在跟踪他。听到他说话,李晴华连理都懒得理了,也不管他在干什么,横竖,这人,除了杀人放火,他就没干过别的。
看到晴华想走,宋迟也想不到是自己方才这话得罪人了,他想起自己打扮成这小太监跑一趟晴华宫的目的,忙扣住了晴华的大臂,晴华顿感一阵剧痛,眼泪都出来了,怒道,“你不会轻点吗?”
宋迟就跟烫了一下手似地,连忙松开了,他看着晴华的泪眼,恍惚间,一下子回到了前世,他进去的时候,晴华就是现在这模样,泪眼汪汪,哀怨地看着她,但那时候,他平生头一次尝女人的滋味,又是他馋了好久,几乎夜夜都会梦到,每日醒来亵裤都有痕迹的女人,宋迟只迟疑了一下,那汪眼泪刺激得他狠狠地撞去。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尝过了,断了他半生幸福。
也难怪宋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生怕这辈子又要重蹈覆辙,如此的话,还不如让他去死呢。
“伤了吗?伤了哪里?”宋迟一着急,就要去捋晴华的袖子,晴华呆住了,这人,这辈子还是这样的吗?看人直溜溜地,居然上来就捋女人的袖子,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就这么迟疑一会儿的功夫,宋迟的指腹已经抚摸在她胳膊上的青紫上了,粗粝的茧子,在她白皙细嫩的如婴孩的肌肤上划过,顿时一股刺痛传来,留下了一道红红的痕迹。
晴华忙抽回胳膊,拉下了袖子,低着头,脸红脖子粗。她就不该和这莽汉多说话,就不该多搭理他。
晴华后悔死了,一个字都不说,单想听他会说什么?
“晴华,我那个,对不起啊,下次我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晴华抬起头来,看到他似乎的确很囧,也很后悔,摸了摸他那高挺的鼻子,“我没有妻子的!”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妻子,与我什么关系?难道说,你,宋迟,你欺君?”
宋迟连忙要去捂她的嘴,晴华柳眉倒竖,“你敢动手试试!”
“不是,也不是欺君。晴华,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嫁给了我……”
晴华惊愣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难道宋迟和她一样,也是个重生的?她结结巴巴地道,“你娶……娶,娶了我?然后呢?”她甚至连宋迟一直喊她的名字都没有顾得上,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妥。
宋迟一听,高兴了,眉飞色舞地道,“就我娶了你,我做了好几个晚上这种梦……”想到梦里做的事,他突然觉得有点下流,再次摸了摸鼻子,“你对我很凶,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嫌我脚臭,我就想,这不是悍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