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舒文臣插手,彻底把分院的医疗和基建拆分成不相关的两件事。破灭了他心里那个说不出口的 去分院当家做主的愿望。想到这些,费院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可惜省院那么好的规划被打了回来……世事弄人啊。”
“不是说补充资料就行?那些资料很难弄?”江砚配合地装傻。
“也不算难。但是咱们省院负责医疗的陈院长是个仔细人,他核对的认真,下面做事的人自然就得更认真。所以这资料的进度就难快了。”费院长的真话站了九成。
“那年后能搞好吗?”江砚没与陈文强接触过,但陈文强做事儿认真他早灌满了耳朵。费院长不急不缓的话,他配合着做出很急的样子来。
“这事儿院领导开会研究过,都交给我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交给医务处的老秦和院办的老章在主持。事情不归我负责,我就不好过问了。老章虽然现在是院办的主任,但他原来是医务处的处长,分院的事情他知道的多一些,所以他也加入进来了。但是他那人吧,他有什么事儿,都是直接向舒院长汇报的。”
江砚频频点头,试探道:“那我去催催秦处长,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加快一点儿速度。上回和你一起吃饭,我看秦处长对您很是尊敬,喝到高兴处还称呼您老领导呢。”
“什么老领导不老领导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费院长不经意地一摆手。但这动作更让江砚更深一层地体会到俩人的关系了。
闻弦音知雅意 立即站起来说:“我找空儿去秦处长家坐坐。那个明天周一,我还是过来这边接你吧。”
“不用,我让老傅把我捎过去就行,顺道的事儿。大冷天的,你就不用起大早 再跑过来折腾一趟了。”
“那咱们就明早八点在计经委主任那儿见?”
“好。明早到那儿见。”
费院长把江砚送出自家门口,看着他下楼离开。楼道里的冷风扑面而来,让在温暖的 久不通风的室内待得有些昏昏然的费院长,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后,头脑更清醒。
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回转身关上重重的防盗门。他想着分院的建设规划 想着省院西边的动迁之事,脑子里把市政的那些“阻碍” 推脱的理由,按着次序简单地排列出来。
——该从谁那儿着手 该怎么着手,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在脑子里重新确定了方向和步骤。
攥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此事做成。人生在世,除了吃穿以外,还要做出点儿真正的事业。
把分院那边建好,把妇儿中心建好,这样哪怕是六十岁不得不退休,这样的成绩也会提醒后来者,自己对省院发展所做的贡献。
茶几上他刚才让江砚收回去的信封,这时好像被遗忘了一般,静静地躺在那儿,像受尽冷落的新进美人,只能遥望窗台边摆着的那盆已经含苞的茶花,徒劳地看着花叶上正接受爱怜的指头。
洋红的紫砂花盆上勾勒了黑金的花开富贵几个字,粗粗看过去,与黑色的硬木花盆架浑然一体。大概是匠人的笔力不到吧,那几个瘦金体字显得提顿生硬 瘦而无力,少了绰约的风姿。
但花盆与花叶擦拭得非常干净。连家里的小孙子都知道这盆茶花是爷爷的心头好,绕着走 碰不得。
只有与他关系非常近的人才知道,这盆茶花是他考上大学那年从家乡带出来的。几十年来扦插 分支送人了无数次,但这盆母本却始终如一日得到他精心入微的照料。
现在那轻抚在如蜡凝制的 肥厚花叶上的手指,温柔得似乎在抚摸婴儿嫩嫩的肌肤。费院长在把每个花叶都摸了一遍后,似乎才真的想起几十年前,他从大山里走出来时 那最初的 上医学院的心愿:
要建一个最好的医院 要让像阿爸阿妈那样的穷人都能被救活。.
第406章 406 钱4
这两天对陈文强来说, 是非常煎熬的两天。他甚至盼着外科能有接连不断患者, 好能让自己能够没有闲暇 不能去想研究生考试。
这两天不仅李敏要去参加考试 远在南方读大学的儿子也报名参加考试了。看着已经升了高三才在李敏的影响下 开始用功的懵懂的闺女, 他都替闺女犯愁——这还不明白事儿可怎么得了。
“你再专心就自己去值班室做题。”主任办公室少不了有人来往。但小尹带着静不下的女儿,上午从理疗室转战到他的院长办公室,下午没奈何了又过来科里。
“去值班室吧。值班室没人的。”小尹耐心劝说闺女, “李敏不是给你留钥匙了吗?”
“我不想去。”小姑娘歪着身子做题, 眼睛一会儿就离开卷子 跟着声音四处逡巡一圈。
小尹止住还要开口再教训闺女的陈文强,轻声说闺女:“雁儿,你李姐上回是不是说过要坐直的?”
“哎呀,妈——你又打断我了,我都不知道刚才想啥了。”坐直的小姑娘抱怨着 重新开始读题。
陈文强转身去走廊里,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在办公室里看着女儿做题,他可能会爆炸了。明天回学校让老师去管!
看看手表, 这才下午两点钟半多点儿, 还有快三个小时呢, 唉。陈文强回手把身后的办公室门关上,站在走廊里抽烟。
“陈院长, 怎么站在这儿抽烟啊?”走廊里经过的人都会跟他招呼这么一句。
“嗯, 屋里闷,出来透透气儿。”陈文强努力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
张正杰从楼梯那边转过来。他急匆匆地与陈文强招呼:“陈院长。我们科上午收的那个股骨颈骨折的老头, 可能要申请费用减免了。”
“怎么回事儿?”陈文强往一边走了几步, 免得说话声音传到屋子里去。
“那老头老俩口都没工作, 俩人靠捡破烂为生。”
“户籍呢?在不在省城?”陈文强问。
张正杰一摊手:“麻烦就在这儿呢。老俩儿都没身份证, 问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寅卯来。别说户籍在哪儿, 那南腔北调故意给我整的,我是分辨不出来他们的口音。”
这样的人有个称呼他们的专有名词:盲流。省城有专门的收容站,一般会把他们遣返回乡。但是遇上有生病的,没钱儿也会给救治。程序就是经治的大夫 科室先提出申请,医院立即与民政局 收容所联系,确认身份 病种后进行正常的治疗。最后会补给医院部分费用。
所以哪科收了这样的患者,不仅别想挣到奖金了,还都要与医院分担一部分医疗费用。很伤脑筋的一件事儿。
但社会责任在那儿呢。每年夏天 过年前都少不了会遇到几例。
“他们来省城多少年了?”
“听那意思光捡了破烂,就有十几二十来年了。别的,咱们是医院又不是派出所查户口的,也不好盯着人追问。”
“那你把能准备的材料先预备好,明天交给医务处处理吧。”
“好。”张正杰得了准信很满意。“陈院长,你办公室的电话是不是没挂好?我刚才打了几次都占线。”
“嗯,我心烦,才给拔了。有事儿你往护士办公室打。”陈文强的心烦再不藏着了。“再说你这减免费用的事儿,李敏也处理不了的。”
言外之意太明显,但张正杰知道这不是对着自己来的,好脾气地赔上笑脸回答:“我这不是看着你替她值班嘛,不然就明天再说这事儿了。”
陈文强咧咧嘴角,算是给张正杰回应了。后者不在意地笑笑,从楼梯那边下楼去了。
*
过了一会儿,小尹也被女儿赶了出来。陈文强就更不高兴了。
“简直不像话。”
“你别进去了,让她自己做卷子吧。过两天等她哥哥回来就好了。”
“谁学习像她这样了。简直是给你我学的。”
“现在说她这个有什么用。我回家做饭去了,她吃了饭还要回学校上晚自习的。”
“嗯。”
幸好高三要求必须住校,不然这一天天的还不够和孩子置气的。说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陈文强觉得这闺女就是来整治自己的。
陈文强就这么在走廊踱步,从西到东从东到西地走了两个小时,终于熬到李敏提前来接班了。
“老师,你怎么站走廊了?”军大衣也没穿,这是嫌弃自己没再病啊。
“我才从屋里出来的。考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