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她,对时璟琛存在的意义,总是存在着一种似有似无的飘渺。总害怕,他只是自己的一场美梦,一旦醒来,他就会消失。所以,她从来不敢奢望太多,不敢像其他女孩黏着男朋友似的,缠着他,黏着他。
一阵风吹来,梧桐树上那几片倔强的,不舍得离开枝丫的树叶,终于还是承受不住这不属于它的季节的驱逐,它们脱离了“家”,开始了四处漂泊的旅程,最终归于尘土,变得空白。
在下一场的轮回中,以一个初来乍到的新生,谱写另一段人生。
温锦笙指尖紧攥着他的手背,他垂眼,看着她泛红的指尖,以为她冷,下一瞬正欲将手放进口袋,却被她用力拉了回去。
她抬起杏眸,睫毛微颤,认真地看着他深邃的星眸,轻声说:“璟琛,其实这六年来,我好想你”。
声音很轻,被这刺骨的寒风揉碎在空中。
但是,他听到了。
时璟琛双眸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
温锦笙摇了摇头,敛眸,声音依旧很轻:“其实,我有想过要回来找你的”。
闻言,时璟琛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眸光。
原来,她知道的,那天在她公寓里,他那未曾问出口的话。
突然,“啪嗒”一声,那两根相互交缠着,并延伸到结了冰的湖面上的树根,掉落,砸在冰上,瞬间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为什么不回来?”
温锦笙摇头,垂眼:“不知道”。
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仿佛是在跟自己说。
“甜甜,以后不能再到处乱跑了知不知道?哥哥这六年来,比想你更多的是担心你。下雨打雷的时候,担心你这个胆小鬼会不会躲在角落里哭;晚上的时候,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怕黑而睡不着;最重要的就是你想我的时候,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真的逐渐地就将我遗忘在回忆里,不再爱我了。不过,现在你回来了,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时璟琛温柔地说着,指腹轻轻将她眼角的泪珠抹去。
温锦笙紧紧地抱着他,脑袋埋在他胸前,一团呼吸在他胸前乱窜:“对不起……”
声音软糯糯的,疼到他心里。
他明白她所有的欲言又止,所以他一直在等着她,等她回来。
她不在的六年里,他曾怨过她,怨她不负责任地将自己抛下。
可是,当她回来后,他才明白自己对她的爱早已超乎了一切。
他不怨她,不恨她,只要她安然无恙地活着,就好。
时璟琛嘴角轻抿着,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脑勺,一片细小的雪花徐徐飘落,愈来愈近,他轻轻在她脑袋上落下一吻,雪花在他前额的发稍上停下脚步,瞬间一抹湿润的寒气氤氲而来。
他心里容不下其它的杂绪,尽是思忖着该如何哄好怀里的女孩。“觉得对不起的话,就亲亲哥哥,哥哥原谅你,好不好?”
沉默须臾,怀里女孩吸了吸鼻子,仰着脑袋,水蒙蒙的杏眸仿佛与湖面上氤氲着的层层水雾似的,清澈而模糊。她踮起脚尖,软软的凉凉的唇瓣蹭了一下他的下颚,下一秒,她扯了扯他大衣前襟,借着他的力气往上蹭。
还是差了点。
正当她踮起的脚尖逐渐往下沉的时候,他手掌伸进她的大衣里,圈住了她纤细的腰,垂头,含住了她的樱唇,浅尝辄止。
她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双眸,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她看到了自己,一个被他深爱着的自己。
时璟琛淡然一笑,薄唇轻启:“这事就翻篇了,以后要好好爱我,知不知道?”
“嗯”她点点头,赧然未消。
回到别苑后,温锦笙有些疲惫,本想着睡一觉,但是转念一想,在医院已经睡得够多的了,每一次醒来,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所以她披上一条披肩,坐在落地窗前,望向窗外翩翩起舞的雪花。
刚睡醒的圆圆从小窝里出来,四处张望,当看到熟悉的身影时,走到她身边,在她屈起的膝盖下躺着,柔软的脑袋往她身上蹭。
温锦笙莞尔一笑,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它舒服地眯起双眼。
它太乖了。
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很乖。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只能表现得乖巧,以为这样就能免于被抛下。
在母亲林婉婷得知温之恺出轨后,两人天天吵架,吵累了就冷战,冷战完再继续吵,循环反复,这是在他们离婚前每一天都会上演的情节。
还记得,有一次,两人还大打出手了。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温之恺是全世界最温柔的父亲,也是那一次,打破了她对他的认知,他这个好父亲的形象破碎了一地。
那天,她一如既往的躲在房间里写作业。
一扇门,仿佛将她与外面的世界全然隔绝开来。
镜片破碎的清脆声,桌子“吱吱”的推动声,电视机里发出的不知道哪部伦理大戏的吵闹声,“砰砰砰”不知道什么物体的碰撞声……
伴随着这些乱七八糟让人烦躁的声响,温之恺与林婉婷的吵架声响彻整个客厅。
她缓缓地推开门,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屏住呼吸,看着昔日相爱的夫妻,大打出手。
温之恺一巴掌使劲地拍在林婉婷脸上,一个踉跄,她摔倒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在滚烫的热泪滑落的瞬间,她一向注重的妆容,花了。
“温之恺,我要跟你离婚”。林婉婷撕心裂肺地对着居高临下的温之恺大喊。
一巴掌,彻底打散了一段婚姻。
没有人注意到门缝里那双哭肿了的双眼。
她明白,自己这些天佯装的乖巧,仍旧无法让父母这段有了裂痕的婚姻重新回到正规。
她也明白,她的乖巧,不足以让母亲带着她一起走。
原来,当一个人真的不想要你时,你的乖巧与温顺都成了一种过错的存在。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甜甜了?甜甜会乖的,妈妈把甜甜也带走好不好?”年纪尚小的她早已意识到离别的意义。她卑微地哭着,拉着林婉婷的行李箱,撕心裂肺地求着自己的母亲将自己带走。
可是,她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一丝动容。
相反地,她从自己母亲的眼中看到了她对自己的恨意。
她紧握着行李箱的手指,被林婉婷一根一根地拉开,冷漠得丝毫没有一丝留恋,惜日的母女情分也不复存在。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恨自己。
突然,脚背上一沉,圆圆柔软的身子倒在她白皙的脚背上,软绵绵的,十分舒服。
“圆圆,你会不会想妈妈?”
“肯定会的吧……”
日暮西垂,路边橙黄的灯光盏盏亮起,雪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停了,只有那微微摇摆的枝丫,留下寒风吹过的痕迹。
温锦笙轻轻抚摸着手腕处的疤痕,樱唇微张,低喃:“一定要好好活着”。
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有最疼爱你的爷爷奶奶,你有最深爱着你的男孩。
为了他们,必须要好好活着,好好爱自己。
持证上岗
熙熙攘攘的夜,冬天的寒气在人影绰绰的街道上逐渐消退。
“小白,如果阿姨不喜欢我,怎么办?”苏浅嘴巴瘪了下来,将手中的一杯热奶茶轻轻贴在如玉脂般白皙的脸蛋上,眉眼间透着几分担忧。
自从陈慕白坚决着新年要将她介绍给家里人认识后,她的心总是惴惴不安,害怕自己会面临着小说里的“仇穷”情节。
他妈妈私下里约见她,以一贯颐指气使的姿态甩给她一张支票,而后用着十分瞧不起人的口吻,说:“填个数吧,拿了这些钱,马上离开我儿子”。
……
看着她表情丰富的小脸,陈慕白便知她又在做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嗷”突然额头一疼,苏浅眉头紧皱着,捂着被他戳到的位置,撇了撇嘴巴:“好疼”。
“你这脑子,又在瞎想什么呢?”给了一巴掌又给一甜枣,陈慕白带着轻哄的意味,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额头。
明明他就没有用力。
这个小骗子。
算了,自家的姑娘,只能供着。
“小白,我觉得见家长的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是不是?”苏浅扯了扯他的衣角,神情出奇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