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嘘寒问暖了半天,却也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干着急。
第二日,陆九说什么也不肯让吴氏去了。吴氏拗不过他,只好不去了。可没成想,陆九去了茶馆,却听闻赤脚大仙不在茶馆说书了。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却见妻子手里有赤脚大仙留下的书。
“这是赤脚大仙说书的内容,我替你要来了。以后在家里看看,别出去乱说。”吴氏面色有些憔悴。
陆九点点头,“我知道。赤脚大仙辞了茶馆里的活,想必是官府最近查的严。有些秘密不能宣之于众。”
陆九起了一个大早,因为一位无理取闹的客人。
客人说,“一碗馄饨。”
你体会过刚睡熟就被人砸门吵醒,想破口大骂对方一番,却见对方一脸无辜地像个乞讨儿一样跟你要碗馄饨吃的感觉吗?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切还不都是为了生活。陆九愤愤地想。
做好馄饨后,陆九也睡不大着了。索性便拿出赤脚大仙写的书来看。
妻子昨日里说去上坟拜祭自己的亲人了,现在还没回来。
约摸着客人快吃完了,陆九伸了个懒腰,正想起身结账,却见客人不声不响地没了影。
陆九,“……”头一回亲眼看见吃霸王餐的。
压下心中的愤懑,陆九准备去收拾起碗筷,却发现椅子上搁了厚厚一摞书。
拿起一本书正要翻看,忽听见隔壁巷子里传来一声醉醺醺的“好酒”,陆九连忙追过去瞧,却见那位吃了霸王餐的客人提着原本挂在腰间的酒葫芦,醉得手舞足蹈。
那客人转过身来,道,“老朽从不白吃别人东西,况且你那馄饨还挺好吃的。那些书就送你了,不谢。”
陆九,“……”这人哪来的脸?
陆九随手翻开书,却见第一页上写着赤脚大仙四个字,再抬头去瞧时,哪里还有那客人的踪迹。
吴氏回来之后。陆九告诉妻子那天晚上的奇遇后,吴氏只是要了赤脚大仙留下来的书看,并未多说什么。
凤启一百四十五年九月初七,凤鸢国新帝登基,凤鸢国国复。
那日,陆九兴高采烈地从街上回来,正要告诉妻子这件好事,却见铺子都关着,吴氏没了踪影。
后来一连几天,陆九都没有看见妻子的身影。陆九虽然从不过多干涉妻子的事情,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他们成亲已有五载,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陆九得知妻子的行踪,是在妻子消失的三天后,大理寺前。
此时的她已经伤痕累累,面上毫无血色。
“娘子……”陆九正要上前,却被官兵拦下。
那官兵冷冽的声音砸下,“有人要告御状,闲杂人等回避!”
告御状?他……妻子?
陆九看向自己的妻子,明明不过几步远,却忽然有一种远隔重洋的感觉。好像下一刻,一直连在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细线就要断了,任凭他有三头六臂也连不起来。
前世修来的福气……好像有些不够用了。
陆九想见妻子一面,却见不到。他拿了所有的积蓄也未见官爷施舍地瞧他一眼。
告御状非比寻常,不是任谁都能见的。
陆九一个人回到家后,瘫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屋顶。好像,他从来没有看清过妻子。
他甚至不知道妻子姓什么,也从未见过妻子的家人。妻子说过,她不是水泽乡的人,他也没有过多询问。但这一刻,陆九很想问问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想问妻子,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陆九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告御状会经受什么?没人知道。因为鲜少有人不怕死。
大理寺卿是新上任的陈则陈大人,幸好是陈则陈大人。因为百姓们都口口相传,陈则是位好官。
虽然陈则已经借律法的空子,为吴氏免了不少刑。但律法规定的刑则却是不能随意免除,即使是当今陛下也不能。
待所受刑罚一结束,陈则就立刻安排大夫为吴氏诊治。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那日,吴氏正靠在牢狱里的墙上,低着头看着地面出神。
锁被人打开,有一人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想问什么就问吧。”吴氏说。
陆九僵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有些发酸,抬眸仰看着屋顶,说,“娘子……我们成亲,也有五年了吧。”
吴氏声线有些许的颤抖,“……嗯。”
陆九慢慢蹲下身来,“你不想说的,我就不问了。跟我说说你吧,身为一个丈夫,总不能连自己的妻子是谁都不知道吧。”
吴氏死了。她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勉强撑到读完自己的申冤书,便断了气。
但当今陛下并没有对此案置之不理,而是准了大理寺卿严加调查,还君临陛下一个清白。
这陈年旧事都深埋在地下三尺,不挖还好,平日里人来人往也不会有人会接触到这尘封多年的真相。一挖之后,破土而出的远远不止一件申冤的案子那么简单。
这桩二十年前的案子,牵涉了太多人。
凤鸢国凤煊帝君临,公主君怡,将军扶风,还有……凤鸣国的凤曌帝祁氏。不过这些人都死了,也无从去查证。就连凤鸣国都早已变了天下,慕氏掌权。
大理寺卿向陛下汇报情况时,陛下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有证人……”
陈则疑惑地看向陛下。
陛下苦涩一笑,“我、还有君洛……能当证人吗?”
当夜,有一红衣女子大闹了皇宫。
陛下的御书房内。
红衣女子坐在桌子上,道,“你,承认自己是姐姐的孩子了?”
陛下乖巧地坐在椅子里,“吴宫人死了……”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姨,又低下头去,“名义上,小姨也死了。”
君怡:“……”
陛下继续说,“亲眼目睹过那夜的场景的,只有我和倾心两个人了。”
君怡道,“可是你当时被你爹捂着眼睛堵着耳朵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啊。”
陛下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本书,“现在我知道了。”
君怡问,“这是什么?”
陛下说,“吴宫人给的,赤脚大仙写的书。”
君怡想捋袖子,“又是那老不死的乱写……”
陛下问,“是真的吗?”
君怡,“……”还真的是字无虚言。
陛下了然,“既然是真的,那我就去作证不就好了。”
君怡道,“堂堂一国陛下,自己当证人,自己当裁决者,你闹着玩儿呢?”
陛下无言语塞了片刻,为难地打量了好几番君怡。
君怡,“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陛下直言,“要不——小姨你炸个尸?”
君怡:“……”
一掌拍在陛下金贵的头上,“炸你大爷!”
第8章 并蒂莲其二
凤启一百一十一年,天下大旱。
凤启一百一十二年,水灾泛滥。
凤启一百一十三年,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凤启一百一十四年……
……
凤鸢国都,最为有名的当属常安西街的乐坊,东华尘。
据传,这乐坊的坊主与皇室私交甚笃,又传,这乐坊根本就是皇室做主东家所筹建。传闻之杂之广,不胜枚举。
“哎,让一让。闲杂人等回避。”
“呵,谁家的公子哥,出个门好大的排场。”
“不管是谁家的,能坐的起这等车辇的,必是我等得罪不起的。还是莫要招惹是非,快让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退开,车辇在东华尘前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袭绛紫衣衫的公子步下马车。
迎上前来的小厮道,“将……公子,人就在里面。我们是直接进去拿人,还是——”
那少年侧目睨了小厮一眼,“拿人?我都不敢动她,你敢?”
小厮惊觉失言,慌忙退下。
少年双手背负于身后,驱步走进,“告诉坊主,要一间上好的雅间,不要有闲杂人等打扰。”
“是。”小厮慌忙退下。
有人想听曲,走上前去,却被门口的仆人拦了下来,“哎哎哎,你干什么的。”
那人无害一笑,“我啊,是过来听曲儿的。”
仆人道,“今日我们东华尘不营业,要过几日才能来呢。走吧走吧,别叫我们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