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眉梢带笑,一句话勾出温玉真实的想法:“所以还是想去。”
温玉眨眼愣了愣,脸上挂着被看穿心思的羞赧,皱眉嘟囔:“没有。”
秦珏神色了然地收起手机:“那不去了。”
温玉没好气地瞪着他,憋红脸压低音量咬出两个字:“秦珏!”
秦珏扬起嘴角:“哦,不叫秦先生了?”
温玉抿唇盯着脚下的路,不再接话,怕自己言多必失,内心却抓狂道,之前怎么没觉出这人的心思这么坏呢?
车厢内的氛围似乎比来时更温融,秦珏偶尔逗几句温玉,随着关系的迅速熟络,两人之间总有笑声。
契合的相处模式越来越让温玉感到适然,临近中心区的夜市,道路两侧挤满了小吃摊位,秦珏将卡罗拉停进指定区域,与温玉一同推门下车。
夜市倚江,另一端连接游船的码头,迈过石狮伫立的门楼入口,琳琅的美食应接不暇,温玉刚想把爪子伸向近处的一家烧烤摊,便听秦珏提醒:“烤串不干净,少吃。”
“哎~先生。”摊主大爷顶高草帽挥着蒲扇,碳火燃得正旺,“我们这儿都是经过食品安全局严格监测的,保证卫生,您放一万个心啊。”
秦珏谨慎地瞄一圈摊位四周,没瞧见卫生许可证,收回目光准备带温玉去吃他喜欢的樱桃泡芙,谁料一低头,直直对上一双澄净的大眼睛,蓄着灼灼的渴望。
可爱流露的尚不自知,秦珏被这眼神盯得愣是没迈动脚,他尴尬地看了看一脸憨笑的摊主大爷,认命地问温玉:“想吃哪个?”
温玉指指摆满一排食材的烧烤炉:“竹签虾。”
秦珏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叮嘱大爷别刷辣酱,扭脸对温玉说:“只许吃两串,回去再拉肚子。”
似曾相识的场景与对话再次与温玉脑中的记忆画面重叠——正午的西岛白色沙滩上,玩完摩托艇的温玉对着露天烧烤流口水,裴泽却摇头,“你平时吃得太干净,怕你会拉肚子”,于是只准他食少量的皮皮虾和扇贝。
温玉隔着锡纸拿住签子,跟在秦珏身旁朝夜市更深处踱步,虾肉啃得心不在焉。秦珏像有目标似的,其他摊位绝不多看一眼,直奔甜品铺装模作样询问温玉喜欢哪种口味的泡芙,最后让店员包好两颗樱桃的,帮他拎着纸袋。
五一假期游客众多,放眼望去人山人海,秦珏寻一处僻静阴凉的地方嘱咐温玉别乱跑,而后重新扎进人群中,不一会儿买回来一兜子炸鸡和可乐。
潮湿的江风迎面吹拂,听着远处轮渡的汽笛声响,炸鸡的酥脆香味与可乐在嘴中混合,时光变得安然惬意。
槐树下的石台上,温玉看着秦珏侧脸,逐渐放缓咀嚼的速度。包带从肩头滑落,他伸手提了提,苦思冥想应该聊些什么。再抬眼时,恰有一束亮起的路灯光线打向他们这边,温玉张开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秦珏耳后的皮肤呈现出异于正常肤色的殷红,表面缀杂着密匝的细纹,刻意观察,像是烫伤烧伤留下来的痕迹。
刺在手背上的凉意拉扯回温玉的思绪,秦珏勾开易拉罐递给他冒着白汽的冰可乐:“你这一天走了三次神。”
温玉接住可乐,诸多疑惑萦在心头,他不知先捡哪一个问,更不懂该如何妥当地开口。这时,一张传单以不容拒绝的架势戳到他眼前,吓得他猛地朝后一仰。
甜美的嗓音响在耳边:“二位小哥哥,请多支持!”
温玉视线滑过穿着洛丽塔服饰的女孩儿身上,落向印在纸面的六个艺术字——游乐园奇妙夜。
见温玉一时怔愣,女孩儿调皮地上前一步,嬉笑着凑近:“帅哥,要来捧场哦!”
“一定。”秦珏友善地接下传单,目送女孩儿兴高采烈地跑远,转而面对温玉,问,“要去吗?”
温玉很少去人多眼杂的地方,但只要秦珏发话,他就不想拒绝:“我都可以。”
“五月十九日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没成想秦珏却否决,“不行,你不能熬夜。”
温玉道:“没关系,我第二天不用上班,能睡懒觉。”
尾音未收,温玉顿觉这几句对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紧接着,秦珏坏笑地眯起眼睛:“所以还是想去。”
言外之意,是想和我在一起。
温玉这次没有否认,理直气壮地阐明原因:“原票价290,‘奇妙夜’当晚90,很划算啊,为什么不去?”
“好。”目的达成,秦珏愉快地把传单对折放进他包里,“说定了。”
观光游轮在渐暗的夜色中逐渐靠近码头,显出壮丽的轮廓,上一波游客陆续登岸,温玉与秦珏跟随涌动的人流,往检票口走去。
狭窄的登船梯填满密集的游客,空间拥挤,温玉护好背包挨着秦珏踏上台阶。彼此手背几次相蹭,秦珏自然而然地握住,温玉条件反射地挣了一下,没挣开,慌张地继续朝船舱迈步。
相扣的两只手像隐藏在暗处的秘密,周围既喧吵又陌生,温玉向来不喜欢热闹,却因身旁的人和掌中的温度,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踏实和心安。
秦珏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出示二维码,船舱内观景的视野有限,温玉这回没等秦珏先开口问“去甲板吗”,也不再抱着“都可以”的谦和态度,主动拉着对方踩上扶梯,爬向更高更亮的地方。
他忘记松开秦珏的手了。
头顶换成缀着繁星的浩瀚夜空,游客满载,温玉眼中一半是黑压压不停攒动的人头,一半是宾州盛大绚烂的城市灯火。
秦珏护着温玉挪去甲板边缘的围栏前,用背隔开身后的吵扰,不多时,轮船徐徐驶离码头,分别一年,直至此时此刻,两人终于又能望着同一片景色。
船行中点,温玉想跟秦珏交换位置,刚转过身,对岸的双子大厦开始一月一次的激光秀表演,游客一窝蜂朝他们这侧涌来,秦珏被一个推力撞得双手不得不撑在温玉两侧,抓住栏杆支起自己的身体。
他把温玉护进了怀里。
湿热的风从两人胸前荡过,温玉望向秦珏,局促地扬高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见了沿岸流光璀璨的街景,还有天上的星星。
温玉紧张地戳在原地,夜景浏览得走马观花,心跳因咫尺的间距而加速跳动。当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背过身去时,秦珏沉声唤道:“温玉。”
一模一样的声音顺着耳蜗流向心间最柔软的位置,挠得温玉半边身子都有些发痒,他低下头不知所然地瞥着一处空地,躲闪着目光。
秦珏轻叹一口气,攥紧栏杆,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他试探地曲起手臂,渐渐缩短他们的距离。
扑在脸上的不只有风,还有彼此加重的呼吸,面前的光亮被俯下身来的秦珏遮挡,温玉失措地撤退脚步,可他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根本无路可逃。
后腰抵上护栏,温玉焦灼地吞咽一口,鼓足勇气抬头面对秦珏,忽然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撞见久别的温柔。
有一瞬的防线松动,温玉瞳孔打晃地盯着秦珏的嘴唇,是个“允许”的信号。秦珏立直身子与他衣服相贴,右手绕到温玉颈后轻轻托住,小声说:“闭眼。”
恍惚着意识听话照做,给出对方想要的反馈,迈过横亘在心里的那道界线,温玉不受控地想要接受秦珏。
绑在舱顶的喇叭突然传出返程的提示语,温玉气息一顿,重新聚焦视线,左手上的戒指在漆黑夜幕下闪过一线耀眼的光弧。
“抱歉。”温玉别过脸,蹙眉低垂眼睑,五指抓皱了秦珏胸口的衣服,他早该坦诚,“我有爱人了。”
秦珏毫不意外地停下动作。
船板起伏,流动的江水映着一双人的虚影,温玉在秦珏怀中捂住脸,拿掌心去按泛红的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不起,你给我的感觉太像他了,太像了,所以我才会接近你。”
温玉咬字清晰地说:“我不能背叛他,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
轮船在靠近横跨昌江的大桥时调转方向,秦珏扬起头,放弃接吻把人搂抱得更紧,左手抚在温玉后背,炙热的体温透过薄薄一层衣料传递到心脏。
气味、触感、温度,熟悉的一切再次袭来,严丝合缝地包裹住温玉。脸埋在秦珏颈侧,额头贴着对方的脉搏,温玉无助且委屈地压抑情绪,游轮的巨大鸣笛将所有细小的动静掩埋,除了秦珏在他耳边轻柔道出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