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江岸+番外(14)

作者:许从容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原本打算考上南大后休学去打电竞,不料突然生出变故,如今偶然假设自己提前半年,也总觉得转换不过来。

这个时间点就不对,不应该。

林光阴理解了,更郁闷,“出了那件糟心事,还跟着学籍档案走,就算转学恐怕也不好收。”

白散暗戳戳揪桌布,怀疑林光阴看了自己昨天收到的转校申请拒绝书。

他刚想开口,安慰林光阴,也安慰自己,总会有希望的。忽然又听林光阴问:“你身上还有钱吗?”

又一把无形利刃戳到白散胸口。他鼓起脸颊,嚼着一大口软面包压惊,面无表情应下。林光阴还不知道他弄丢了家教的兼职。

“那就好,慢慢来,不够的话你先跟我借,千万别去找那些高利贷或是网贷什么的,”林光阴视线一转,“对了,如果你不打算打职业,那把模型匕首能卖个十来万,第一批古董货现在炒得特别高,而且你还攒了那么多荣誉,保养得又好,跟新的似的。”

白散一窒,眼睛瞪得圆圆的,猛地抓起小挎包,紧紧抱住,一脸“你在讲什么鬼故事,我就是死也要留它当陪葬品”的表情。

“哎哎哎,我就一走投无路的建议,你别紧张……”林光阴连忙补充,赔罪似的给他点了第二份冰淇淋面包盒。

一顿饭连吃带喝,散场时已经到凌晨一点,白散没回家,陪林光阴取上行李箱后直接送他去了火车站,凌晨四点五十的票,比其他时段都要便宜。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这是最后的话。

凌晨五点三十九,白散沿着路一直往下走,再一次到了陵园。

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好在父母并不会像别人的父母那样责备他,连呼吸都是淡淡的,融在风里。

冬日里凌晨六点,天未明,远处路边投下昏暗的灯光,静静洇着浓烈的黑。

四周寂静无声,空气冷得刺鼻。

在打出第五个喷嚏的时候,白散结束了这场沉默的家庭小聚,裹紧棉服,慢吞吞往家走。

卯时,月亮很圆,像荔枝牛奶味儿阿尔卑斯棒棒糖。回南街一排桔黄色的路灯中间有一盏没有光亮,它生病了。辨不出颜色的汽车扭扭歪歪停在路边,顶部有层薄薄的雪,正午时分将融化。早点摊的招牌上写着豆汁一碗一块五,油条一根两块,佝偻阿婆仰头望天边,是在找小星星吗?身前和身后的窗子一盏盏暗下去,亮起来,有炝锅声,有小花盆,有饭菜香,什么是孤独?有生之年,他还要行经许多路。

到家,一夜无眠,白散拉上窗帘,提起被子蒙住自己,沾到枕头就睡去。

隐约间,他听到叩门声,脑袋昏昏沉沉像坠入深海,翻了个身,不管。

门铃响起,一阵接一阵,锲而不舍,他翻了个身,好烦。

十分钟后,安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深长的门扇拉开响动,锁头微微碰撞,猛地扣合。

清脆,也刺耳,是噪音。白散意识朦胧之际乱糟糟想着。

一秒,两秒,三秒——他骤然惊醒,紧拉的窗帘,未遮挡的门眼,叩门声,门铃响,藏在门垫下的钥匙。

就在此时,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白散气息不稳,心中飞快闪过一张脸,三天前,常发面含怒意和隐忍的痛,鼻子微微抽动,眼中充满恶意。

不是被抓走了吗?难道逃出来了?

还是说小偷?

他紧紧咬着指节,害怕发出声音引起对方注意,一双手像刚洗过,没擦干,汗水绵绵密密拢着一层又一层。

手机在棉服口袋里,棉服在他回来时脱下,顺手扔到了沙发上,拿不过来。水果刀在挎包里,同样扔在沙发,邻居阿婆耳朵不太好使,另一户邻居是个导游,年前走的,听说是带团去南极看企鹅,已经走了快一个月。

白散不知道该怎么办,趁着对方没注意,可以打开门快速跑出去,可他只是动一动腿,就发软,脚底软绵绵的,浑身无力。

室内昏暗,他藏在被子里,努力把自己摊成一张饼,降低存在感的同时保持不动,祈祷对方拿完东西赶快走,并且不会被发现。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白散乱成一团棉花糖的脑袋被剧烈心跳声震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挡在脑袋上的棉被被轻轻拉起,他快速把自己缩成一团,用尽所有力气往下挪了挪,窝到床尾。

白散细软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肩膀微微打着颤,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鼻息都落回脸颊,从额头到脖间浮现浅灰而略带红的病态藕色。

他皱了皱鼻尖,酸涩,但是不敢揉,眼里湿湿的,带着水汽,也不敢抹,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很难过。

死后他一定会变成一只特别特别委屈的怨鬼,也可能因为比较矮,达不到国家标准,会变成一只小委屈鬼,和别的怨鬼不太一样。

但是没关系,他要专门去抢小孩子的糖。

“白散?”

那个扒开他棉被的人类又叫了他一声,很讨厌,很令鬼生气,他都要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

难道这个人类家里有一整个房间的小软糖,不怕被他缠上吗?

白散吐出一小点舌头轻轻咬住,随时准备咬舌自尽,瑟瑟发抖从棉被边缘探出小脑袋。

没人。

他缩了回来,用棉花糖做的脑袋想了想,抱紧自己,这可能是个阴谋。

又过了五分钟,他小心翼翼探出一根手指,晃啊晃,安全,他再次缓缓支出脑袋,突然被抓到,捏住了后颈。

白散顿时打个激灵,微微睁大眼睛,缩着脖子,露个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小脑袋,神色茫然。

室内很黑,即使遮着窗帘也不该有的暗度。

在这片黑暗的余光中,床侧立一道颀长身影,自然垂下的袖口微微反着光,是黑暗中唯一的颜色。

这一刻,白散迷糊的大脑忽然意识到,叩门、按下门铃、找到备用钥匙的人,是江岸。他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打地鼠机里的小地鼠。

唯一不同的是,他缩不回去。

今天周六,本来只是想补两三个小时觉,之后去看牙的。白散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应该下午,或者晚上?

“我——”

他一开口,突然喉咙泛痒,止不住地闷头咳嗽。

“你是不是发烧了?”江岸沉声问。

白散没说话,贴在后颈的那双手干燥,宽大,指温微冷,像静静陈列在博物馆里打着冷白光的陶瓷,很舒服。他回过头望着江岸,头发软软地垂了下来,眼中还弥漫着两三点泛亮光的水雾,一小截粉舌头忘了缩回去。

缓缓地,他歪着脑袋,温热脸颊倒在江岸手心里,静默片刻,小小地蹭了一下。

江岸的手心有棉花糖味。

作者有话要说:

-

突然觉得我应该改名叫《白散的被吓日常》

第11章

傍晚七点四十六分。

白散像只小乌龟似的在棉被里缩了一天,脑袋昏昏沉沉瞄眼猫头鹰挂钟,半晌联系上反射弧,还想继续睡下去,他蹭够了,就顺着江岸的手臂缓缓滑落。

被窝是另一个天堂。

“家里有体温计吗?”

他双手揪着棉被盖住半边脸,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如同五里雾中,恍惚间听见江岸这样问。

一抬脸,白散额头上便覆了一只宽大手掌,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微微有些沉。发际线,眉毛,眼眶边缘都被遮住,是浓郁夏日从冷饮柜取出白桃汽水,外表凝着一层细密小水珠的凉。

陌生手掌一触即离,白散合情合理地发着呆,后来慢吞吞反应过来,脸往棉被里一埋,只露出一双烧得红通通的眼,眨了又眨,努力驱赶瞌睡虫,蔫蔫地摇了摇头。

“去医院。”

江岸开了灯,他眉眼锋利,一身硬挺西装都透着冷意,前肩些许湿润,停留着融化的雪。

白散在棉被里扭了扭,用实际行动表达拒绝,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才不要,外面还下着雪,很冷的。

不想江岸的话并非征求,而是告知。

直到白散裹着他的动物团棉被晕乎乎坐到江岸车上,窗外都是路灯一息间闪过的熔浆一样的冗长流光,和被车灯照亮时散发银光静静落下的漫天大雪,他都不记得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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