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
“放开你?”许宣像听到了个笑话,一边笑一边围着江原转了一圈,他身后还有几个扮演小弟的角色,明明都是半大的孩子,却爱装成社会的样子,不伦不类,江原在心里默默的哀悼,他总觉得造成许宣这种低级的趣味和流氓气息也是跟自己有关系的。
想到梁纪前段时间变得很忙,曾用一种非常担忧和发愁的语气跟自己说“十八岁快到了。”当时江原并不十分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很久之后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十八岁,是这个意思。
他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但因为这些弯弯曲曲的故事让顾律走进了自己的人生,所以这些本该好奇和追逐的事情就没有那么想知道了,尽管他一直明白顾律是一颗没有被用得到的心脏,也知道这是一场交易。
一个几岁的孩子,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才会去求这样的一笔交易,他觉得顾律所将得到的一切都是应该的,虽然,他能活下来是个意外,可以说仅仅是当年那个清俊冷淡的叔叔温柔的仁慈。
更意外的大概就是这场交易的所有人都活下来了,主人却去世了。
许景行为什么没有告诉顾律他的弟弟还活着,谁也不知道,但是梁纪为什么不告诉顾律他其实带回来的是两个人,江原还是明白的。
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才十八岁,性格脾气早就定型了,梁纪大约也看得出江原不大适合管理一个公司,可是顾律早早就显出了这种卓绝的能力,他足够冷静睿智,梁纪明明还给江原不断的补课,灌输各种管理手段,金钱、业务往来关系,江原回回听到睡着,反而顾律只需要看一看就能找到关键。
江原告诉梁纪,他觉得顾律好神啊,梁纪那时看他的眼光像看个找不到任何缝隙的实心开心果,那种单纯可以吃的坚果开心果。
许宣从小就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许景行收养了他,又不想到处带着他,一同交给了梁纪,梁纪却没有承诺一同照顾他。
许景行常年在做黑帮生意,大约实在管不到这么一个小孩,所以他长成这样,江原只会觉得他很可怜。
他也许没有那么怕梁纪失望,也承认确实是那点嫉妒和阴暗的心里作祟,所以他才并不想告诉顾律他的弟弟在哪里。他心里愧疚着,总会自我安慰一样悄悄的代替顾律去看一看许宣。
许宣不缺钱,江原自然也不缺,但许宣的环境不好,有后天被影响到的社会气息,江原发现他的兴趣爱好只在于让他开心的过程,他专门挑各方面都优秀的人去欺负,奚落,喜欢看他们恐惧或痛苦求饶的样子,哈哈大笑。
他这样的性格,让江原他不敢去猜测梁纪是不是故意的,毕竟看多了,听多了,他就怕了,怕事实是这样,怕生活的本质是这样,也怕将来要接触的社会就是这样。他从小就在骨子里排斥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顾正中说他是乐天派性格,梁纪却说他是回避型人格,但顾律说不是,他说只是不适合。不适合什么呢,不适合这个世间的生存法则吗。
顾律曾抱着他像讲睡前故事一样温柔的说“那就去研究那些亚马逊的蝴蝶吧,你跟它们一样自由。”
“那江合怎么办呢。”顾律又把他搂进怀里,顺着颈脖慢慢抚摸他的背脊,半梦半醒间顾律叹气都带着淡淡的笑意“有我啊。”
江原也觉得是对不起顾律的,可他还是不忍心,还是想占着顾律这独一份的偏爱。
他常常谎称梁纪找他有事或者约了人打球,在固定的某个周末带着不少现金去许宣那群人混的地方等着被打劫,他也会伪装下自己,比如带个眼镜,带个帽子什么的。他知道这样很蠢,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他甚至还参加过许宣的帮派打架,实力很强啊,别人都没受伤,他一个被打劫反过来帮忙的还受了伤,被踢到背摔了个狗吃屎,膝盖差点碎了。
他从前就没指望许宣会认出他,如今更没指望许宣会放过他。
“你们这些有钱人,都这么贱吗,非要围着我哥转来转去,知不知道很烦啊”
江原皱了皱眉,他被捆的乱七八糟,手在背后稍稍一动,绳子就松了不少。
他也不回话,甚至眼神都不抬一下,在许宣的眼里,这种不屑和清高是刺眼的,他非常看不惯江原的地方大约就是这样,如果是他跟顾律一起长大,那么现在江原的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就应该是长在他身上的才对。
高低贵贱如果各有名分,那江原从他那里夺走的就并不只是顾律,还有“高贵”两个字,而他,他只能得到低贱,低贱的生活在低贱的圈子里,跟低贱的人过着低贱的日子。
“喂!老大在问你话!”燃着青黄不接头发的男孩子上来就踹了一脚,即使雪白整洁的衬衫被踹上肮脏不堪的脚印,江原仍然是一张不动声色的脸,似乎就算是满身脚印,也不会影响他半分眼神。
许宣蓦的纠起他的头发,江原每天都等在他那个并不多豪华的家门口,他在等他那个冷漠无度的哥哥。
许宣跟顾律错过的这么十几年,压根养不出多少感情,更看不出顾律对他多心疼,他要求自己住进这个新的房子,许宣没有反驳,他喜欢顾律,顾律是他肮脏世界里降落的洁白神像,他既想污染他,也想被净化。
他身上有一切他想要的特质,他很想亲近他。可是这个江原,他每天都会来,每天都会等,每天都会影响到顾律站在窗子口的时间。
顾律站在那里越久,他就越担心。
他怕顾律终会回到那个世界里,他突然想起上六年级时,鼠哥的老婆每天都看的眼泪花花的韩剧。
那个被抱错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家庭,那个代替她当着小公主的人是那么碍眼,她会画画,她穿好的衣服,她有最优秀的哥哥,有最好的家庭,幸福的惨绝人寰。
许宣现在体会到了,凭什么呢,这些明明都是我的。可是感情这个东西,就像顾律走了这么多年跟他养不起来一样,江原偷走的这么多年里,顾律跟他是实打实的,好到他去他们学校打听的每个人都认识,都知道这两个人是连体婴。
俊熙喜欢恩熙,妈妈也喜欢恩熙,他们排斥芯爱,讨厌芯爱。但是芯爱有错吗?芯爱有错吗?
“我有错吗…?”
江原见到许宣靠的极近的眼睛,他仅仅是皱了皱眉,把脸偏向一旁,许宣扭着他的手臂,江原却淡淡的甩开了他。
许宣惊讶的看向他。
许宣带着三个人,江原只是很平静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甚至没有迅速跑,仅仅是站了起来,踢掉了脚上的绳子,揉了揉手腕,还准备提起脚边的书包,企图还能平静的走出去。
“老大!”
“卧槽这小子反了天了”
“抓住他”
许宣气的笑起来,率先三两步就再次扣住了他的肩膀“你不是疯了才觉得自己能走出去吧。”
江原想到那次帮许宣打了架,许宣把抢走的钱又恶劣的塞回他书包的样子,耸了耸肩,刚想说什么,许宣一个用力,衣领把拉下大半,几颗纽扣炸开弹到了地面。
江原浑身僵硬了一瞬。
“啧”这是一幅极好极漂亮的身形,白。许宣没有对语文课上过心,脑子里除了白没有很多形容词,身后的几个人只会直着眼说几句“我草”
许宣知道,他们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没有那种描绘的水平。
他身材很好,白,漂亮。
他正努力的将许宣卡在手上的衣领穿回自己身上,许宣紧紧的没放手,那极度白皙的腰间和锁骨下,过度破裂的毛细血管尚未完全恢复,凭空在这具身体上画龙点睛的增加了情境。
许宣凑近了看,又想伸手去碰,江原侧身避开了。
那种眼神,像是隐藏,又像是嫌弃。许宣并未立马抬头,而是沿着视线齐平的地方轻轻一嗅。
那种适才就萦绕在鼻尖的味道一下子明显起来,大约就是那种有钱人家特定的洗涤剂,沾在身上了,有淡淡的皂味,似花香也似燃过的高级木头。
这个味道,他在顾律的衣服上也闻到过。
“呵”
他嗅着嗅着衣领,突然就用力一把将所有遮蔽的衬衫撕了下来。身体暴在空气中,江原浑身都抖了一下,这时的眼神才微微满足了许宣的心情,他舔了舔唇,对那种香味上瘾,离他的耳朵靠的极近“是我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