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CP完结+番外】(63)

说纯粹的废话,排泄出大量的哭诉,无非是想把自己的错误,焦虑,痛苦顺势转移到别人身上,好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何其自私的行为。

李隅拎着塑料袋朝阮衿走过去。

不大声哭出来并不代表难过少一些或是不存在的,但这样沉默的小孩总是会吃亏一些,这是他从很小时候就懂得的道理。

如果他偷偷把手指割破,再跑到二楼母亲的面前假惺惺放声大声哭的话,她会抱自己的,给自己包扎,还会唱童谣给自己听的。

“The fish went over the mountain……to see what he could see……”

本来是小熊上了山,被母亲给篡改成了小鱼。她捏着他的脸和鼻子笑着说,“小鱼上了山,小鱼游过河,小鱼看见了一切他想见到的。”

他踩着想像中音乐的步子,一直走到阮衿面前,看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那些难过的表情迅速好像是透明的拼图,窸窸窣窣地瓦解了,掉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然后又换上了标准的,容纳一切的笑容。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李隅坐了下来,把矿泉水拧开后递给阮衿。

阮衿把水接过去了,仰头喝了好几口,才说,“好吧,我就是习惯了。”

音乐声早已经停了,这里灯光那么亮,把所有的虚伪都照得完全无所遁形,现在没有孩子需要用扭曲的笑容或者干巴巴的眼泪去取悦谁了。

此时此刻,唯有难过才是最真切的,被挖空的山,已干涸的河,这些东西才是现实,这些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亲妹妹弄丢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李隅不知道,虽然不落在自己身上的东西都不算痛楚。但那至少不会让人想笑,所以阮衿不必强迫自己那样笑。

况且阮衿也不是不会哭的。流血,受伤,他都见过了,但看见哭还是头一次。那么密集且沉默的,眼泪从原本温柔带笑的眼眶中一颗颗往外争先恐后地涌,和血混在一起,又稀释开来,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砸。

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的那种哭法。

李隅摸到阮衿的眼泪是烫手的,那动作不是让他停下哭泣,而是说,如果你想哭就继续哭吧。

毕竟对阮衿这样的人来说,哭才是最难得的。

.

面前巨大的黑色显示屏,YZ35642,已经由红色变成绿色,跳到第一列,后面跟着“正在检票”四个字。

候车区零零总总没几个人站起来去排队,李隅把阮衿捏着的两张车票取走了,然后说,“走吧。”

李隅走了几步,阮衿却没有跟上来。

李隅转身的时候,阮衿正把手掌地举起来,很费力地遮住了眼睛,好像觉得灯光刺眼,亦或是在擦眼泪。

他觉得呼吸很困难,但是抬头的时候脸上又什么痕迹都没有,“真的很谢谢你,钱等我回来还给你,但送到这儿已经够了……”

他说得很诚恳,够了,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这过得一团糟的生活,逼得他自己都快烦透了。

他不想把李隅绕进来,绕进来做什么,陪着他沿着街道去张贴寻人启事?还是拿着阮心的照片逢人就问“你见过上面这个小女孩吗?”一直漫无目的地走,走到脚底都磨疼了吗?

凭什么呢,就凭李隅对朋友温柔吗?

这不是他该过的生活。

但李隅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阮衿就有点破罐子破摔道:“你其实没说想去看柳絮。而且锦城那边,马路边柳絮一团团的,都沾了灰,飞起来也很呛人……”

“说完了吗?”李隅这才说话,朝着检票口走去,声音落在后面,“你喜欢撒谎这件事,我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存稿要用完了。救命。

第54章 睡吧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旅程。

两个人都没有胃口吃东西,冷硬的巧克力面包上面遍布着杏仁的薄碎片和葡萄干,在透明包装袋里看上去就像一团糟糕的牛粪,李隅捏了捏,没打算吃,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买的,反正看着实在是大倒胃口。

他还是第一次坐这种新式绿皮火车,前后座都有小孩子在吵闹的哭叫声,还有人在用手机外放视频,噪音是一层叠加着一层,始终不散萦绕在耳畔。而且时值饭点,各色口味泡面,盒饭,还有其他各种刺激性食物的味道全都混杂在一起。

还有一股劣质的烟味烧过之后,尼古丁焦油

自从踏进这节车厢里,李隅就觉得从各个方面来讲,自己已经感到一种浓烈的窒息。

这也是阮衿所料到的,他看着李隅抬手戴上了耳机,然后调高音量的动作,就知道他其实很不舒服了。其实阮衿那么说也是不想让李隅跟着自己遭罪,一时的心血来潮,是很容易后悔的。

他以借上厕所方便为理由,起初就跟李隅交换了座位,让他坐里面靠窗位置了,坐外面的话,来来往往总有人。

这个经验果然是对的,有两个小朋友还在走道上正拿着玩具车打打闹闹,吵得厉害,嘴里“唰唰唰”“叭叭叭”的拟声词接连不断。阮衿的手本来好端端搁在扶手上,频频被小孩的后背给撞到,索性就滑下来搁在腿上了。

不过吵的人脑瓜仁很疼,阮衿刚要开口说几句,原本面对着玻璃的李隅倒是先截胡了,“闭嘴,回到你们自己的位置上去。”

Alpha天生有点威慑力和低气压,再说李隅的气质本身就足够冷了,不用刻意唬人都够人受的,何况少见的呵斥。

两个小孩悻悻的,一下子蔫了,夹着尾巴往前面车厢走去了。

甚至一时之间周围都因为这句“闭嘴”而缄默了一阵,硬座车厢规矩本来就不多,这些常态忽然被打破了,反倒显得李隅是个异类。

火车平稳地在夜色中向前运行着,阮衿没有睡意,也并不饿,但是乘务员的餐车又来了一趟,他扭头拍了拍李隅,看他摘下耳机才问“要不要吃饭呢?”

“暂时不饿,你饿了就吃吧。”

他还没坐过环境恶劣成这样的火车……不对,他其实根本就没坐过火车。

“对不起啊,你应该不知道硬座是这种环境吧,我该早说的。”

阮衿有些抱歉地看着他,硬座就是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充斥着人的体味和孩子的尖叫,坐上一整天之后,腰以下会没有感觉。李隅或许是完全没料想过的,所以才义无反顾地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硬座皮套上散发着阵阵异味,李隅只戴着一只耳机,脖子微微抬起,“你觉得我知道了环境很恶劣就不会来?你把我想得也太……”

“但你不舒服。”

阮衿扭过头看着他,眼睛很清澈地写着“抱歉”两个字。

“还好吧,也不是不能忍受。”去年暑假的时候,他去了中东,太荒芜了,红色的沙,黄色的沙,遇到的人不讲英语,不讲法语,他懂的语言全部都无法进行交流。好像是自巴别塔倒下后,人类散落人间,回到最初语言不通的状态。

他和一位当地向导坐在越野车上,整整一天,只能说点简单的小学英语,漫天的粗糙黄沙如有生命似的,拼命地往脸上有孔的地方钻,即使用当地的布严密地包住了脸也挡不住。

阳光就像烧热了铁水,爆裂地浇筑在头脸上,每一次粗重的呼吸之间,闷热,潮湿,好像下一秒就要溺死在自己的二氧化碳之海中。

感觉自己快憋死的时候,想的却是,神啊,谁来和我说说话吧。

而且现在这一切不是不能忍受的旅程,因为旁边还有个阮衿,而这场旅程也是因为这一个人而徐徐展开的。

农民工,尖叫的孩子,刺鼻的味道,大声吐痰的声音,但至少还有双看着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还在问他:“真的不吃吗?半夜饿醒会很难受的。”

“好吧。”李隅说了好吧,他很难想像自己会在食物方面产生方面妥协。他连坐高铁都是要提前两小时点好热链盒饭,这种二次加热的盒饭他从来不吃。

结果阮衿给他买了两包不同口味的夹心苏打饼干,蓝莓和草莓的,还有一罐可乐,“你不想吃盒饭和泡面吧?”

的确,因为车上四处游走的都是那股令人不适的油腻味道。

李隅撕开包装往阮衿那里递,他一边道谢一边拿了一块,只象征性地咬了一口,然后就捏在指尖。他坐着坐着就开始盯着前座,一个小女孩正趴在父亲肩膀上睡觉,口水浸湿了衣服,歪歪斜斜的麻花辫子,上面已经大半都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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