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CP完结+番外】(56)

连续好几天了,阮衿每天上午做着作业,隔着旧窗花就能看到外面蹲着的萧瑟的男人的身形。

直到他敲门无果后终于走了,阮衿这才把自己挠门的猫放出去好好晒个太阳。

他是真的不想见到梁松,不管他对自己抱着怎样的复杂情感,是当儿子自己还是当冯蔓的替代品。

阮衿手边摆了厚厚一沓卷子和本,旁边的便条上详细记录了年级,姓名,电话号码,还有各类作业要求。他一个寒假接到的作业约莫有十几单,客户全都拉到一个群里,高中生过年期间压岁钱多,出手大方,故而他赚得也多。

反正就过着几点一线的生活,家,省图书馆,打工地点,每次在期末考之前他就把自己的作业处理的差不多,剩下时间反正就全挤给赚外快了。

其实完全没穷到这个地步,低保资助都有,他对吃穿用度的要求也不高,甚至渐渐攒起了点钱。

但是赚钱这个事情就好像是毒瘾似的,他不知道自己停下来还能干什么。并且一旦自己过得稍微好一点,就老觉这是对阮心的一种背叛,会在充满愧疚的梦里醒来。

下午照例骑着自行车去了省图书馆,一楼和二楼的自习位置早早就被那些没开门就来排队的学生给填满了。不过他这个点儿来也不是为了自习,应为他不仅接高中生的单子,还帮大学生应付他们几千字的论文,特地来借几本专业书回去研究一下。

闲逛的时候他看到关于理论数学之类的书,想到李隅,不知怎地,心中一动,脚步也停下来了。

他想到李隅最近在社交平台分享过的书,封皮好像也是这样,于是又拿了几本。

人生在世,好像就是因为种种寄托存在才得以前,至少阮衿的人生在世是如此。这种东西就在心里长成一个面容模糊的巨大执念,不管做什么都将丝丝缕缕缠绕在生活的细节当中。

就那么一直按部就班的,看书写题,耗到了年三十,一年的末尾如往常的每一天悄然而至。阮衿正咬着筷子,忽然就来电话了,来电显示正是李隅。

他给吓了一跳,一筷子骤然捅破了口腔黏膜,舌尖尝到了点血腥味,一半惊讶掺杂着惊喜。嗯,大过年还特地给他打一通电话吗?他还只准备十二点的时候在发发消息什么的。

“喂?”阮衿生怕他先挂了,赶紧接过来。

“出来玩吗?”电话里面有空旷萧瑟的风声,像是从涵洞之类的地方吹出来的,隐隐还有夹杂一些零星的鞭炮声,或许是因为这些声音在干扰,李隅说话也很大声。

“啊?”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时刻,时值六点半,窗外天色已然全黑了,李隅说出来玩?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我说,出来玩么?”

李隅以为他没听清,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阮衿听完几乎是飞快地收拢回这些思绪,站起来身来准备出门了,“我来,你在哪儿呢?”

.

能够有鞭炮声响起来的地方,显然就不会在城区里。

好在地方不算远,附近一个工业园的废旧厂房里,本身他家这边就足够偏僻了,刚好偏到一块儿去了,仅仅只需步行就能到达。不过不知道是因为过年休假还是本来就荒废了,四处的大门都挂着生了锈的铁锁链,其上还盘了一层枝叶枯萎的爬藤。

这里有什么可玩儿的?难道说是,额,玩躲猫猫吗?

阮衿环顾四周没找到可以正常进去的入口,只得助跑了几步,踩着那些风干的爬藤艰难地翻大门。这门要比他们学校后面院墙好翻,至少有东西落脚,只不过他穿得多了,有点行动不便,还有就是他饭吃了两口就立马出门,现在忽然饿得心慌。

直到跳下来落地,脚底的麻直接传导到膝盖上,差点踉跄地滚到地上。背上已经起了一层汗,纯粹是他翻墙给翻累的。

为了去见李隅一面,还真算的上是翻山越岭呢。

里面黑糊糊的,萧条,寂静,甚至显得有些阴森,他不得不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虽说他不怕黑,但是也没有头绪,李隅只告诉他一个大致方位,诺大一片工业荒地,错落着高低不平的平顶厂房,还有未建成的烂尾楼。

他给李隅打了电话,刚接通了,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说“我到了,还没看到你在哪儿……”,就听见不远处“嗖”地一声尖啸音划过夜空,一小丛金色的烟花炸在天边,间隔几秒钟之后又是接着的,再一丛,接着又是一丛。

那不断闪现的金色充斥着他的整个视网膜。

“知道了吧?”李隅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中再度起来。

知道了,他在烟花升起来的地方。

烟花放完之后,冷飕飕的风从那个方向吹过,硫磺在空气中燃烧后残余的味道掠过了鼻翼,淡淡的,又像奔腾的河流一般迅速向后奔去,莫名让他有点眼眶发热。

跟着冯蔓搬来塘市之后,他好像没有再见过烟花了,只有在电视里看过。不,也不只是烟花,还有新年,以及太多太多生命中好的意义的东西都消失了。

不过待他找到李隅所在的地方,着实又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三层楼高的屋顶,要只是平房的屋顶也罢了,主要是屋顶上还有个私搭的活动泡沫板房,塌了一半,房身已经折成锐角,歪歪扭扭的向前倾斜着,看上去随时会摇摇欲坠。

而一个黑色的人影就站在那儿,看见阮衿之后还往前继续走,蹲下了身,朝他逗小狗似的招了招手,“来了?”

阮衿看得实在是头皮阵阵发麻,像劝解自杀的人一样站在地面朝上面喊,“你,你先别乱动啊!小心掉下来。”

喊完又立马往楼上跑,上了顶楼只能巴巴地站边上,往李隅那边靠,“你下来吧,太危险了。”

“不,你上来。”李隅走过来的时候,脚下薄薄的板材持续发出嘎吱的声音,真是令人感到胆寒。

俩人只僵持了一小会儿,还是先以阮衿的妥协告终了。

因为李隅向下伸出了一只手,阮衿就立即不假思索地攀住,然后被拽着上去了。虽然脚下摇摇晃晃的,每走一步都觉得有马上向下垮塌的危险,但是吧,跟着李隅好像总是要做点不同寻常的事,好像这样才不枉走一遭。

不过李隅走的还没有阮衿稳,踉跄着,摇晃的,就像个喝多了之后拼命要走直线的人。

待回到那边缘坐下之后,阮衿发现可能不是“像”,他的的确确就是喝多了。

月亮拨开云层后,打下那些柔腻的射线,一切生物都像是浸泡在银色液体中的藻荇。零星散落着许多的啤酒罐,还有一些长筒状的烟花,仙女棒,以及被吃了一小半的八寸蛋糕,全都散乱地暴露在这份清朗的银色之中。

李隅坐下,阮衿也坐下,只要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承受着他们体重的泡沫板在上下摇晃,有种海盗船滑到了最高点然后呼吸停滞住那几秒的感觉,悬空失重,手心冒汗,然后扩散开一阵阵心悸。

“顺着电话簿,一个接着一个打的。”李隅的双腿悬在外面,他躺下了,后颈枕着手臂,然后又去看半边露出云层的月亮,“一遍遍说‘出来玩吧’,结果都说‘鲤鱼你又喝多了发神经是吧,今天是除夕诶’,除夕又怎么了。”

醉了的时候好像思路还是清晰的,但话变得多了起来。

一边这么说着,李隅还把手机的拨号界面给阮衿看,的的确确,他顺着打了一长串电话,手指滑几下完全都不到底,不知道他沿路打了多久。

阮衿觉得喝多的李隅有点小可怜的味道,扭身想拍拍他头,但是又觉得趁人家喝醉了拍脑袋太冒犯了,最后也只是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我一个人也很无聊,就来找你玩儿了。”

不料李隅抓住了他还未抽离开的手腕,只眯着眼睛看着他,“你也躺着吧。”

于是阮衿也依言轻轻躺下了,感觉到他们冰冷的耳朵碰到一起去了,又分开,很快滋生出热度。李隅身上萦绕着的气息,和薛寒生日那晚如出一辙,凑近了,伴随着灼热的呼吸,酒精混合着奶油的甜香一起迸发出来,都是让人眩晕上瘾的好东西。

每一次吐息,就连他释放的二氧化碳都让阮衿有点意乱情迷。

就这么抵蹭着脑袋讲话,说话声也近在咫尺,像是在对着阮衿的心脏施以轻言细语,“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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