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CP完结+番外】(43)

再往高处看,眼睛能眺望到不远处的高层建筑,深蓝色玻璃幕墙反射跳跃着冷冷的光,像无法摆脱地心引力似的,一轮发白模糊的太阳正在城市的夹缝之中缓慢地陷落,四周裹着发散的白色毛边,甚至带着些疲沓和颓废。

他随手拍了一张照,不怎么好看。一片灰白,甚至看不清那个半明半晦的太阳,那些玻璃幕墙也很怪异,硬质的深蓝,显得异常呆板,都看不出这拍的到底是什么。

手机在此时忽然嗡嗡震动起来。上方显示是来自闻川的电话,他接听了,“喂?

“我跟周白鸮已经到你寝室楼下面了,你那边怎么样?要是让搬,我们上去就收拾东西了。”

“差不多没问题。”

“其实再等个一两个星期就行,甚至下学期再搬过去都要方便些,你着什么急。”闻川说着又忍不住调侃起来,“难道你隔壁床打/飞机?”

“比这个恶心。”李隅想了一个形容,“相当于打了飞机还拿你的枕巾擦手的程度吧,说不定他也干过这种事。”

“靠!”闻川那边笑得喘不上气,“太搞笑了太搞笑了太搞笑,谁敢拿你枕巾擦手,真他妈的……”

李隅没听继续听他笑了,跟太上皇似的吩咐完一句“所以床上被褥什么的都不要了,都打包扔了。”然后就挂断电话,去里面办公室找班主任庄伟。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中央被拖得亮堂堂,反射着洁净的水光,于是李隅就没进去,先站在外面扫视里面的人,只有几名女老师,下班后正在一边清理自己桌面一边随意唠嗑,话题始终绕不开家中小孩补习和不听话的学生。

李隅没找到庄伟,正准备转身走的时候被里面女教师叫住了,“诶,找庄老师么?他去复印东西了,待会就回来。”

几名女老师倒是显得异常热情,把他拉进去之后开始塞了几个橘子苹果之类的水果来,硬生生地营造出些“掷果盈车”的氛围。

过了一会庄伟回来了,他步履匆匆,鼻梁上着架着眼镜,手中捏着一沓复印出来的资料边看边走,抬头看到李隅眼睛倒是亮了一下,“有事找我?”

“嗯,您签个字。”李隅把那几个水果顺势放在庄伟的桌上了。

班主任庄伟拿起来看了一下,眉头皱起来,忍不住先问了李隅,“你是不是跟室友有什么矛盾?”

李隅则说,“没有,可能我一开始就更适合自己一个人。”

班主任有点无奈,他最怕这种很会自己拿主意的学生,应付起来有心无力,想管也管不住。

“本来我是不该给你签这个同意书的”,庄伟嘴上说着,但是笔没有停下来,薄薄的纸片循着说话的声音上下翻动着,“你迟到早退这个问题我说过很多遍,已经很严重了。要再来几次就请家长谈话,按学校行为规范守则背处分是没跑了,以后评优评先都没你的份儿……”

他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就见李隅眼睛盯着他手上纸张,显然什么都没听进去。庄伟便叹了口气,看了一下李隅那张写满无所谓的脸,用力按了按少年人嶙峋硌手的肩膀,“但是你在理科方面还真挺有天分的,所以我是有点偏心,你知道吧?别让我为难。”

“那我以后尽量不迟到早退吧。”李隅这话说的还算走心,收起那张薄薄的纸,拿去来准备绕过去教务处盖章。

“还有,你少偷摸躲在楼顶抽烟,年纪轻轻的瘾就么大。”

庄伟拿手里的资料拍了一下他的背,其中飞出去一张,李隅躬身拾起来,就正看见庄伟裤子里没塞进去的软包中华和塑料打火机,因为反复抽取已经揉得很皱,软塌塌地陷下去了一半。

他只是笑道,“半斤八两,庄老师,先小心你自己的肺。”

然后一低头,手中的纸张上画着一些立体球形,然后是一些带字母与指数的证明推导公式,他只扫了一眼,却庄伟敏感地捕捉到了。

“看的懂?”庄伟问。

“N维球。”李隅把这张纸还给老师。

“可以啊小伙子。”庄伟拍了拍李隅的肩膀,把他按到自己座位上准备再一起好好交流一下自己四球相交六面的垂直坐标的问题。

虽说李隅也挺有兴趣,但也只能匆匆瞥几眼,想起闻川和周白鸮还在帮自己搬东西,便只能说,“下次吧,我还有事。”

“行,我看你学什么都不上心,就对几何挺有劲的。这几期里面有几个几何问题蛮有意思的,回去好好看看。”庄伟也不强留,从自己抽屉里翻找出几本杂志来,都是关于应用和理论数学的期刊。

“嗯,谢谢老师。”李隅伸出双手接过来,一双腕骨突出而手指修长的手抚摸在书页上,带着薄茧,如同流连着抚摸情人的脊背,能够迸发出。这是很难得的,一个鲜少对什么产生兴趣的孩子,他对数学十分珍视。庄伟此刻觉得自己腰杆又挺直了,至少要比班上物理老师的腰杆更直,高人一等的那种挺直!

“不谢了,你要有兴趣就好好学,以后竞赛随手就拿个奖,多争光。”

他笑了一下,把眼镜取下来,又慢条斯理地剥了个橘子,分给李隅一半,“人生总是要有个好点的目标是不是?数学很美,这样就会感觉这个不美的世界好了很多。”

.

阮衿在去会所之前先去了趟银行,他把几百块现金存进银行卡里,那里面余额很惊人,高达一百四十多万,不过他的神色显得挺镇定。

这张卡出现得很神秘,是他整理母亲冯蔓的遗物找到的,在一条雪纺裙子的口袋里,上面粘着一张写着六位密码的纸条。

他一直把没动过里面的钱,只有那次他被打到住院,万不得已动用过一次,至今仍还在往里面填补空缺,加上今天这几百,算是齐了。

一笔鲜为人知的意外之财,来自一个陌生账户,分两次打来,一次在他母亲生前几个月,一次则在她死的前一天。

他猜测这可能来自于冯蔓的一位大方嫖/客,连冯蔓自己都没动过,那么他更不会。

这一大笔钱,在阮衿窘迫的时候真像一个喋喋不休的恶魔,附着在他耳边不断地催促:这是你母亲的钱,四舍五入就是你的,为什么不用呢?拿着这一笔钱,就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和疲惫了?你没有羞耻心吗?难道你不清楚同学都是怎么看你的?

但是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持续不断地诉说着:如果你动了这笔钱,你跟她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种两难就像是拉着一把带着锯齿的刀,一左一右地切割着他日渐窘迫的心脏,实在是很难熬。

妹妹阮心彻底离开阮衿之后,他就有点自己彻底被抽空的感觉。以至于现在还清了这笔债务,他没有轻松之感,只好像自己变得更空了些。

街道上已经有了些圣诞的氛围了,他去超市买了猫粮,少许苹果,然后坐在街边栏杆上一口一口啃着面包,感觉干燥的食物每一次降落在胃袋底部中都能反馈出空荡荡的巨响,提醒着他只是一个空壳人。

阮心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吧,还有许多夹杂着错别字的短信,从一开始的撒娇卖萌“我想你啦,什么时候能回来”到最后的“我狠(恨)你”,他现在叼着面包一一逐条看过,又全部删了个干净,没有作任何回应。

一切逐渐有了偃旗息鼓的态势。

风钻进他的羽绒服中,带走了埋藏在皮肤深处的温度,而发白的天空没有夕阳,只是一度接着一度褪色逐渐转为夜色,挂在圣诞树上的彩灯开始闪烁出霓虹的色泽。

往年圣诞节他都要给阮心送礼物的,他自制的童话绘本,给布娃娃做的新裙子,还有一些在外包装上努力做成袜子形状的廉价糖果。

就在此时此刻,这种习惯让他仍然想给别人送份礼物。如果他没能收到礼物的话,他要给别人送一份,大概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看到了音像店亮起来的灯牌,想着李隅上次买过的黑胶唱片,但实在是一个很广的范围。于是打开了手机想在朋友圈中查看点什么蛛丝马迹。

好巧不巧,那位被他备注被“维生素A之敌”的挑食大王正好在十几分钟前发过一条朋友圈,一张发白的天空的照片,看角度应该是在三楼的栏杆上,有些曝光过度了,因此看上去不怎么好看,仿佛有太阳的轮廓,但是因为亮度太高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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