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CP完结+番外】(119)

阮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表盘,就在此刻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你把这块表拿去吧。”

李隅只是扫阮衿一眼,就看他故作轻松的笑着继续说,“是你拿自己的表帮我换回来的,虽然这块旧表不值钱了,但我想还是给你比较好。”

“不是说遗物么?”李隅没有丝毫打算收下的意思,他不像李胜南一样有藏表的癖好,而且自己平常没有戴表的习惯,“自己收着吧。”

“是我想送给你的。”阮衿索性把真实想法给说清楚了,“即使是遗物,我想也应该有一个主人,好像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我……我自己总是丢三落四,弄丢很多东西。”

但是李隅没有说话,他的沉默,或者说犹豫,就是一种无形的拒绝,他是不愿意接受这块表的。

窗外的光被树影削得薄薄的,只是游走而过,李隅衬衣袖口的扣子被解开了,光照在那搭在膝上的手腕上很空,佛珠,腕表,什么也没有,敞开的领口也是同样的。

以前阮衿总是很习惯他的锁骨上搭着的那条细窄的银链子,紧贴着赤裸皮肤的地方藏着一个十字架,李隅那种冷白皮,敞开衣服就能看到心口上压出的红印子,特别明显。

但是现在也消失了。

那是因为在很久以前,李隅把那条项链摘下来送给了自己。

他曾经把他妈妈的遗物送给了阮衿。

“医院到了。”李隅说。

“我跟你一起去。”阮衿说,他把手表又重新装回自己的口袋里了。

.

李胜南这回伤得算是很严重,多处骨折,脾脏破裂和颅内出血撞到一起,出血量大到直接休克。晚九点半,腹腔脾摘除和开颅的两场手术

正在手术室里紧锣密鼓地一起进行着。

手术室外等着的人除了阮衿和李隅还有些李胜南的亲信,李隅看到了不远处的走廊已经聚了几家报社的记者,后背贴着墙,膝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在现场争分夺秒地快速撰稿。

尽管白家人千叮咛万嘱咐,可还是挡不住走漏了风声,当天参加的人实在太多,李胜南在白氏寿宴上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

阮衿的脸色格外凝重,别的人见了都以为是他是在担忧李胜南的手术状况,但是只有阮衿自己知道自己是在紧张,紧张他不能出事,紧张到几乎快不能呼吸。好像那争分夺秒的不是李胜南的命,反而是他自己的。

他希望李胜南就那么别醒来,真的,现在抛下来那么大一个希望,就像是鱼饵,味道很香甜浓郁,而他就只差毫厘,却还是怕后面藏的是钩子。

而且,如果醒过来,要追究责任沿路查下去,李隅都不会觉得担心和紧张么?

除了他在蹙眉忧心之外,李隅整整一个小时都在不断地接各种电话,接受着各方涌来的打探消息。

最后他接的一个是电话所说的是,“外公。”

阮衿本来坐得好好的,听到之后有一阵发愣,手机不慎从膝盖上滑落,摔在地上了,屏幕和地面相撞的声音在光滑的瓷砖地上在寂静中显得很有些响亮。

李隅一边讲电话一边扫视了他一眼,阮衿对他做了个抱歉的眼神,然后捡起手机匆匆去了洗手间。

等他在厕所隔间里待了好一会儿,有些犯困,然后才洗了把脸出来,正巧就撞见李隅在外面候着。

医院四处都是白的,透的,只有一道疏疏朗朗的灰影子斜倚在玻璃栏杆前,看上去很不真实,好像是个投影,从亿万光年前的外太空投射来光,只是特意等他传一句话。

李隅稍一侧身,阮衿看到李隅手里握着两罐咖啡,他递给阮衿一罐,摸上去居然还是温热的,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虽说大夏天的,得

怪这医院里冷气开得实在太足,冻得手臂上一粒粒地起成形的鸡皮疙瘩。

李隅把咖啡启开喝了一口,然后才问:“你很紧张吗?”

“很明显?”阮衿伸手摸自己湿淋淋的脸,他觉得自己顶多算凝重。

“不明显,就是刚刚几个记者都在墙角那里拍你的面部特写。”

这话说的就明显是“”李隅式”一贯的讽刺了,看来自己表情的确很糟糕。

不过阮衿一听自己被偷拍了,“那不会被放上报纸吧……”

“发不出去的”,李隅摇了摇头,把罐子抛进了垃圾桶里,俯瞰着医院一层大厅零散的人,又有几个急救的床被匆匆推进来了,可能是有车祸发生,那上面患者的血很多,“我是想说,既然这么紧张,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等结果,之前就叫Tiffany送你回去了。”

对哦,阮衿想,是我自己硬要跟来的,来了又很紧张,就跟那种明明很害怕恐怖片但是一定要不停看下去自虐的人一样。

“但是回去也是一样的,又不可能睡着,只是换一个地方而已。”阮衿跟他一起站着,感觉到说会儿话心情稍微平静了许多,“我知道现在还太早,不会有一个结果的,但还是想待在这里等。”

他好歹知道脑出血的病人还有昏迷的观察期,三天?还是七天来着?他也记不清,但是事实也是如此,手术的带来短暂的存活,不代表着结束。

可他知道李隅的心情跟他肯定是不同的,阮衿可以把李胜南当做一位陌生的仇人,可不管怎么说,李胜南是李隅生理上的父亲,有些感觉仅仅只是是属于他独一个人的,微妙却不能体察。

喝完咖啡的阮衿去摸了摸他的手,那握上去的触感很冷,温度都不像是人类的,尽管咖啡之前是温热的,却没能捂暖他的手心。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的。”李隅的回答在阮衿的意料之外,“这样太轻松。”

两场手术总计持续了五个小时,做完之后马不停蹄地又进行了第二次开颅,还需等待脑部的水肿被吸收,腹腔感染导致的高烧也很麻烦。

胜南系底下控股在这段时间一度跌到了停牌,高层都乱成一锅粥,只有李隅还是很冷静,尽管公司高层股东临时开会的讣告都已经准备好发出来,但有一种预感告诉他,这里绝不是结局,而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深度昏迷的第十五天,护工发现李胜南夹着监测仪的小指轻轻动弹了一下,他居然开始奇迹般地苏醒过来了。

但是后续恢复期将会很漫长,阮衿第一次在病房里见苏醒后的李胜南,李胜南冲他异常虚弱地笑起来,是那种很久违的毛骨悚然感,“你这是什么表情,心里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吧。”

或许阎王都不愿意收他,阮衿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但李胜南总是半睡半醒,大半天全都沉溺在无边无际的黑色睡眠中,清醒的时候很少,且始终查不出什么后遗症,毕竟是伤到脑干部分,而且腺体缺失,很多事总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也就不再苦苦追求一个解释。

李胜南好像因为睡太久所以脑子都变得不好使了起来,记性变差,脾气变烂,请了连续几个护工来家里照料他,全都因为不堪忍受他摔东西甩脸色而请辞。

最后只能让阮衿照顾他,李胜南或许是摔糊涂了,或者是觉得阮衿照顾的不错,也暂且先不提之前把他送给白峻的事了。

早晨凉爽又有阳光的时候,阮衿会推着他出门,到了花园附近有长台阶的地方,李胜南总**阳怪气地说,“你是不是想把我推下去?”

阮衿也直说了:“是,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是你不敢,我要你照顾我你就必须得照顾我。”李胜南笑着笑着,脑袋一歪,沉沉地昏睡过去了,“你怕我……”

李胜南近来每天要让李隅来找他汇报工作,事无巨细,全部都要听,也经常听着听着就昏睡过去。

他问李隅那件事处理得如何了,李隅说“都已经办妥了。”

盯着李隅的背影,他忽然想起那次酒会上的事情。

旧城改造项目整改停工许久,水电都停了,买材料的钱都没有。一名叫孙鹏的民工带了二三十个人来,聚众都把横幅都拉到集团门口底下,保安都拦不住,办事处的桌椅板凳全砸得稀烂,还破了红漆,说要找媒体曝光他们这些无良开发商。

李胜南怒不可遏,“你是怎么处理的?把事情搞成这幅样子。”

李隅说,“贷款暂时没批下来。”

李胜南听完更是生气,“我猜得到!但你不会雇些打手吗?你在国外都念的些什么书?教你当个绅士,喝茶骑马打高尔夫和Omega调情么?我跟你讲,谁没有家人亲戚?处理那些的办法太简单了,那就是拿捏他们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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