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大姑姑,你怎会被抓来这儿的?”
栗海棠扶着莫容玖从浴池中爬上来,一同坐在岸上。
莫容玖用力咳几声把呛入喉咙的水咳出来,说:“原来那些赤色刺青纹的杀手是绝情城派去的,他们并非置诸葛子伯于死地,而是帮助尉迟小侯爷顺利带你离开。掳走我的那批杀手一路引导来绝情城,另一路人暗中阻杀诸葛子伯派出的杀手。”
栗海棠为诸葛弈辨白:“鬼影是护卫,才不是杀手。师父豢养的全是好人,从不伤天害理、残害无辜。”
莫容玖冷眼睇她,咬牙恨道:“就你是个傻的,还信他是善人。天下第一大商,江湖的活死人,领兵战漠北的义亲王,他的双手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至少在我面前,师父连一只蚂蚁都不忍伤害。”
栗海棠固执己见,气得莫容玖一怒之下推她入浴池里,喝令:“你,给我泡水清醒清醒。”
“哼!”
栗海棠娇嗔,转身往另一边游过去。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躺在炽烤的地砖上天天一身臭汗,早想痛痛快快的洗澡,换上清清爽爽的袄裙。
莫容玖摇头叹气,真心佩服海棠。这孩子心大的,连被抓来当人质也不在乎吗?
栗海棠游回来,拉着莫容玖的手,说:“玖大姑姑快下来,等会儿要去见绝情城的城主呢。”
莫容玖愕然,她怎不知此事?
“快呀!你也不想臭臭的去见人吧。”
栗海棠催促道,也提醒了莫容玖。她闻闻自己的衣服,那狭小的石头房间只有一扇天窗,每天太阳升起,石头墙和地砖炽热烫手;日落之后,寒风从天窗吹进来能冻得人瑟瑟发抖,石头墙和地砖又似冬季河里的冰面。
缓缓滑入浴池中,莫容玖为海棠梳洗长发,问:“诸葛子伯会来救你吗?”
“会。”栗海棠笃定回答,补充说:“他也会救玖大姑姑的。”
“看在你的情分上,也许会吧。”莫容玖拿皂角交给海棠,转过身去让她帮自己梳洗长发,说:“若我们只能一人活着离开,你别管我。”
“小五叔会恨死我的。”
栗海棠动作轻柔的为莫容玖梳洗长发,漫不经心地说:“师父曾怀疑当年莫元两氏的争斗并非莫族长所说的那般,小五叔也许知道内中原由才不得不离开瓷裕镇。玖大姑姑,待我们回到瓷裕镇,我亲自调查当年的事情。”
莫容玖摇头,怅然道:“不重要了。当年事是黑是白,查出来又能如何?我们已错过彼此,此生缘分尽了。”
“玖大姑姑的缘分尽了,小五叔的缘分还未尽呢。”
栗海棠从背后抱住莫容玖,亲昵地说:“玖大姑姑,小五叔爱你如痴,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若缘分真的尽了,何故十三年过去,你们仍然男未婚、女未嫁呢?”
莫容玖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
一墙之隔的游廊,男人负手而立,将汤泉室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冷冷一笑,悄步离开。
第1265章 老头是绝情城主
祁山镇,秦庄。
子夜时分,一直未得到消息的众人开始商议潜入绝情城的计划。千夜带来鬼手冷肆潜入绝情城的消息,让诸葛弈看到一丝希望,也感激冷肆不顾性命的去救海棠。
在座之中,唯有秦五曾入过绝情城,可惜他画出来的舆图只有绝情城的外城,而内城是一堆代表民居的小标记。
翎十八握着象骨扇敲敲纸上密密麻麻的小标记,嫌弃说:“秦五爷,你画不出来就空着,像一群死蚂蚁在上面怪恶心的。”
“恶心别看。”
秦五睐了一眼,他已经很努力的回忆,然后画出来的。
诸葛弈盯着纸上一群“死蚂蚁”沉默不语,他已灼心难忍,再不救出她,只怕绝情城主有所察觉,然后撕票。
“主人,绝情城主派人送来密函。”
千夜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和一支翎箭。
诸葛弈夺来拆开,信中并未提起海棠和莫容玖,只要求“小五叔”入城。
元煦一见信中称呼,说:“定是海棠姑娘诓骗他的,我去!”
“我代你去。”
诸葛弈将信放回封中,他要亲自去会会绝情城主。
元煦拦着诸葛弈,说:“绝情城主敢派人送信,必定会安插探子监视。那些探子即便不认识你,也会认识我。”
“让元五爷去吧。”翎十八忽然开口,打量元煦破斧沉舟的气势就知道……“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怎舍得她独自受苦?元五爷乃多情好男儿,在下感佩!”
庄南华颌首,笑说:“望元五爷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多谢庄楼主。多谢翎爷。”
元煦揖礼道谢,此行以他换海棠回来,与莫容玖死也要死在一起。今世的缘,来世的缘,他誓与她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她想断了缘,他绝不答应。
诸葛弈仍不甘心,他想尽快见到海棠,更想早些接她逃离。
“阿弈,再等等。”
庄南华安抚诸葛弈,近来他察觉诸葛弈的毒痛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重。幸好秦五请得神医世家叶氏的叶神医出关,来到秦庄为诸葛弈施针压制毒痛。
诸葛弈失落地走出去,站在月台上仰望夜空的月亮,心心念念着他的小姑娘。
有秦五的安排,元煦顺利离开祁山镇,在十几护卫的护送下骑马赶往绝情城,大概十日之后到达。
这十日,于诸葛弈、于众人,又是一场焦心的煎熬。
彼时,绝情城中歌舞升平、繁花似锦,整座城被紫薇花簇拥。爱美的妇人们头上也戴着一支紫薇花簪。
自从那次沐浴更衣后,栗海棠和莫容玖被带到一处小院,清爽干燥的房间布置得朴素。好在床榻、桌椅等家具还算讲究,床上的几块西域毯子亦是上等的泊来物。
莫容玖和栗海棠闲不住,在小院里懒散了半日就浑身不舒服,非要做点什么才好。
栗海棠见紫薇花开得漂亮,提议多做几个花香囊来发打时间。待以后逃出去没有盘缠,可以卖掉花香囊来赚路费。
莫容玖打趣她的女红太差,保准一个也卖不出去。
栗海棠娇嗔,她绣别的花样儿很丑,绣海棠花和南竹最漂亮。在闲花大宅的时候,懒婆婆和英姨都夸她心灵手巧。
莫容玖羡慕海棠的脾性品格,不畏强权、不畏丑恶,足智多谋又勇敢倔强。可身陷危境之时,她天真烂漫的像不知人心险恶。
“海棠,你不怕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围。怕有什么用?我怕了,它就不会出现吗?”
栗海棠耸耸柔肩,谈笑轻松,并不见丝毫的担忧。
“哈哈哈!海棠姑娘说得好。”
嘶哑嗓音从院外传来,男人鼓掌大笑,徐徐走来。
莫容玖戒备的站在海棠前,双手抓紧一把丝线。
栗海棠歪着小脑袋,对男人摆摆手,笑盈盈地打招呼:“老头儿,好久不见呀。”
“小丫头,躲好了。”
莫容玖扭头斥喝她,又瞪圆眼睛敌视渐渐走近的男人。
男人毫不在意莫容玖的仇视目光,他斜瞟四方小桌上的绣样儿,拿起海棠才起头儿的南竹,说:“我记得你是北方女子,怎会喜欢南竹?”
“因为师父喜欢呀。”
栗海棠从莫容玖身后走出来,打量男人的半张面具,精致华丽且异域风格。依尺寸来看,似乎是位女子的面具,戴在男人的脸上越发显得小巧。
她好奇问:“你是我认识的人吗?”
“应该不是。”
男人拿着绣棚,回头一瞥近在咫尺的海棠,好奇问:“你不怕我?”
“怕呀。”栗海棠双手背后,一副理直气壮地说:“你是绝情城主,我的小命儿捏在你的手里,当然害怕啦。”
身份被揭穿,绝情城主莞尔浅笑,说:“我看你根本不怕。你嘴上怕,心里不知将我骂了多少遍。”
“嘿嘿,没法子。”栗海棠憨笑,又装出很委屈地说:“自从成为瓷裕镇八大氏族的奉先女,企图谋害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本以为离开就能安生过日子吧,谁知更多凶险、更多的敌人。我呀若不在心里骂一骂,定会得心病的。心病无药可医,遭罪的还不是自己嘛。”
绝情城主点头,说:“海棠姑娘是我见过最识时务的人。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绕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