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苏老家主踌躇,苏夫人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见苏老家主没有立即答应,激动地闯进来跪在王氏身边苦苦哀求。
“公爹,求求你答应了吧。春儿死得冤啊!春儿是你的亲孙子,苏妙清算什么?她是婆母婢女的孙女,并非苏家血脉。她的死活又与苏家何干?”
苏夫人的哭求让苏老家主心软,决定顺应王氏的献计。但是……
“清儿失踪,恐怕要寻到她才能……”
老管家气喘吁吁跑来,凑到苏老家主耳边低语:“老太爷,青州公子前来唁奠,还抬来一个大箱子。”
“哦?”苏老家主惊讶,从未得到青州公子来闲花城的消息,难道他与谷宅小东家的争斗之事传到青州,所以花间楼主派公子前来调停?
“快,随我去迎。”
“老奴已派人去请老爷,想必此时已到前院。”
“嗯。”
苏老家主由老管家搀扶到前院,留下王氏和苏夫人泪眼相看无言。
苏府前院来吊唁的客人多是闲花城的大商人们,平日与苏家往来密切。见无言公子前来,立即上前恭敬道安。
无言公子揖礼回敬,柔美温和的风度令许多人猜想他与苏家的关系。再联想苏家公然与谷宅小东家为敌,看来背后有青州花间楼主的应允。
苏老爷闻讯从东偏院匆匆赶来,向无言公子道安后悲痛大哭,苦诉儿子薄命遭人谋害,请无言公子主持公道。
无言公子随声附和,劝慰:“苏老爷节哀,日子还长务必保重。”
苏老爷欲言又止,见苏老家主由老管家搀扶来,立即上前接过,叮嘱:“父亲身体尚未痊愈,怎不在房中休养。青州公子前来吊唁,儿子会尽心招待。”
苏老家主冷睇话多的儿子,对无言公子露出三分恭敬笑意,揖礼道:“劳青州公子关怀,老夫感激不尽。”
无言公子莞尔,伸手虚扶一把,说:“无妨。恰巧我去江南城游玩,回青州的路上遇到一件怪事。苏老家主是知道我的,玩心太胜、好奇心太强。半路追踪那人回闲花城,谁知才入城便听说苏家公子殁了。请苏老家主节哀!保重!”
“啊!原来如此。”
苏老家主故作恍然,心中大大失望。原来青州公子是来闲花城看热闹的,不知他会帮苏家还是谷宅呢?
无言公子吩咐自己的护卫将大箱子抬入院中,对苏老家主说:“这是送给苏老家主的厚礼。”
“这是……”
苏老家主讶然,听到大箱子里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似乎是活物。
无言公子见王氏搀着苏夫人从西偏院走来。他颌首揖礼,安慰说:“苏夫人、苏少夫人节哀!”
苏夫人哽咽浅泣,微屈膝还礼。
王氏颌首,道:“多谢青州公子关怀。相公受人谋害,妾身欲为夫申冤,奈何凶手失踪不明,还望青州公子能助妾身寻找凶手。”
“苏少夫人口中的凶手,可是贵府的妙清姑娘?”
“不错,正是妾身的小姑子苏妙清。”
王氏激动哽咽道,苏夫人又是一阵悲哭。
苏老家主想喝止,几次眼神暗示儿子快带婆媳俩回后宅,可苏老爷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注意到父亲的眼神。
无言公子忽视苏老家主,吩咐护卫打开箱盖。
前院里的客人们忍不住好奇心纷纷围过来,见大箱子里绑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乱糟糟的头发将她的脸遮住,所有人只能从她争扎的喊叫声辨认。
“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老家主瞠目结舌,他认出少女的衣服正是苏妙清昨日所穿的。
“不急,还有。”
无言公子浅笑,对护卫说:“把外面的人也带进来。”
护卫领命,少时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壮汉进来,毫不怜悯的往地上一摔。
苏老家主顿时瞪眼,这昏厥的壮汉正是他安排在楼外楼的探子。因行事缜密,颇得他的赏识。
“青州公子,这人是谁?”
王氏诧异,从未见过苏妙清与外男交往。
无言公子看向苏老家主,笑答:“有主谋,必有从犯。至于他是谁,恐怕苏老家主比在下更熟悉吧。”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向苏老家主。
第1233章 清净之下藏污纳垢
苏氏宗祠。
应苏老家主之召,苏氏的族人们无论男女老少皆聚集于此。
苏老家主端坐于主位,无言公子受邀居客位。两旁的上座是苏氏宗亲的各府老爷们,其后是各府的夫人,再次是公子们。
未出阁的姑娘不得入祠堂,但她们可以坐在祠堂外的游廊下旁听祖训。婴孩由奶娘抱着,稍大的稚童亦分男女,男娃可随兄弟入祠堂,女娃则留在游廊下。
苏氏祠堂曾是俞氏祠堂,百年前神台供奉的是俞氏祖先的神牌,如今变成苏氏祖先的神牌。
王氏跪在神台前三叩头,将枕头高高举起,大声道:“妾苏王氏为夫申冤,指证家妹苏妙清唆使仆人毒害兄长,妾肯求苏氏先祖惩治凶手,以平夫君之冤怒!”
“你说苏妙清毒害兄长,可有证据?”
五堂叔出声质询,看向被堵住嘴巴的苏妙清和她身后昏厥不醒的壮汉。那壮汉是他早年推荐给大哥的,亦是他最赏识的属下。没想到竟勾结苏妙清害死苏木春,岂不是连他也有嫌疑?此事万万不能连累到他才好。
三堂叔冷眼旁观,他对兄嫂当年留下婢女的孽障为义女本就反对,后来那孽障又生下这个小孽障,母女二人的心思一样的恶毒无耻,可惜他数次谏言皆被大哥喝斥。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再管。现下王氏告发苏妙清是毒害苏木春的凶手,他的忠言逆耳终于有了结果。
七堂叔脾气急躁,听不得王氏语欲言泪先泣的模样,焦虑得站起来抢走王氏抱在怀里的枕头,说:“侄媳妇,有冤就说、有仇就报,你能不能痛快点儿。”
王氏提袖抹泪,说:“七堂叔恕罪。侄媳妇今日所说的事太过骇人听闻,容侄媳妇慢慢讲来。”
她双手伸过去讨要枕头,七堂叔无奈只好还回,烦躁的坐回椅子里唉声叹气。
“儿媳妇,有娘在这儿护着你呢。别怕,说出来吧。”
苏夫人起身来到王氏身边,以护子的样子站在她的身后。
王氏颌首道谢,又向苏老家主磕头,说:“老祖父恕罪,孙媳妇要为夫申冤,有些话就说了。”
苏老家主哑声道:“嗯。有我在,无人敢难为你。”
“多谢老祖父。”
王氏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无言公子讨要一把匕首。
无言公子莞尔,从袖中取出交给护卫,再由护卫交给王氏。
“多谢青州公子。”
王氏行礼谢过,拨出匕首将枕头从中剖开,圆润的栗米粒“哗哗”倒出,一支竹管赫然出现,乍看以为是一根手指。
竹管中空,用匕首劈开一头儿,再从中掰开,取出藏在里面的一块绢帕。绢帕上字迹秀美,朱砂唇痕如新。
王氏摊开绢帕,向众人展示。
苏老家主看到立即羞愤难当,指着王氏喝骂:“胡闹!胡闹!快给我!给我!”手伸向王氏,怒极的他跃然而起,一步步逼近。
苏夫人见状将王氏拉到身后护着,对苏老家主哀求:“公爹,求你了,让她说。”
苏老家主羞愤骂道:“你是瞎子吗?没看到她的那块帕子上写的什么?全是污蔑!污蔑!”
“老祖父,这字是苏妙清的亲娘生前所写,这唇痕也是她的。若你不肯承认,可以请当年服侍小姑姑的婢女辨认。”
王氏理直气壮的反驳,有婆母护着她更加无惧。
苏夫人含泪看向苏老家主,问:“公爹,请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苏老家主气得浑身颤抖,忿忿地质问:“孙媳妇,是谁指使你的?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老祖父,我的夫君死得冤枉。怪不得我说苏妙清是谋害夫君的凶手,你一直无动于衷,原来苏妙清是你的亲生女儿!”
“住口!住口!”
苏老家主踉跄着冲过来,扬起拳头欲打王氏。苏夫人见势不好,拼尽全力握住苏老家主的手腕,悲戚质问:“公爹,你到底要糊涂到什么时候?春儿是你嫡亲的孙子啊,难道你一点儿不怜惜他吗?”
“怜惜?你们逼着我开祠堂,就是为了败坏我的名声,给你的儿子申冤吗?”苏老家主忿懑大吼,他绝不承认自己当年做过的错事,更不承认苏妙清是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