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96)

步下石阶来到老妇面前,栗海棠扬手“啪!啪!”连扇两巴掌,粉唇浅笑、柔柔地问:“陈嫫嫫,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挨了两记耳光,陈嫫嫫整个人瘫躺回地上,披散的长发也从皱纹丘壑的老脸上散开,让围观的人们看清她的面容。

曾经的陈嫫嫫多么风光不可一世,借着栗燕夫人的势欺负栗海棠,又仗着栗海棠的势欺压奁匣阁的老婆子和丫鬟们。谁又能想到横行霸道的陈嫫嫫也会有今日这凄惨的下场,身中剧毒、容貌尽毁、苟活如乞丐。

仔细想来,陈嫫嫫从何时起失势的?

当初与栗海棠主仆情深、共抗栗夫人威压是何等的忠心耿耿,为何现在成了栗海棠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嫫嫫慢吞吞地爬起来,几次尝试跪地都不行,她只好半趴在地上仰起头,纵横老脸上的剑伤留下丑陋的疤痕,因未能及时治疗,有两道疤痕狰狞得可怕。

“栗大姑娘饶命。老奴愿意留在奁匣阁当牛做马,老奴也愿意供出指使老奴绑架栗大姑娘换取解药的主谋,老奴求栗大姑娘放一条生路。”

“陈嫫嫫,你知道是谁谋划下毒给我的吗?”

“老奴知道。”

陈嫫嫫像一滩烂泥趴在地上,狰狞疤痕的脸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细若蚊声地说:“老奴知道,是莫……莫夫人。”

栗海棠挑眉,这答案不诚实呀。

“那么调唆你绑架我的也是莫夫人?”

“不。”陈嫫嫫低下头沉默片刻,极小声极小声地吐出三个字:“栗、夫、人。”

“栗夫人?为何?”

栗海棠的心瞬间一紧,她之前想过与栗夫人化敌为友,至少不想勾心斗角、阴谋设计。在她羽翼未丰之前,竖敌等于自寻死路。

“因为……因为……”

陈嫫嫫欲言又止,怯懦地偷瞄一眼海棠。

栗海棠眼中含怒,质问:“为什么她要你置我于死地?”

陈嫫嫫被逼急了,眼睛一闭,脱口而出:“因为栗大姑娘的母亲是栗夫人逼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第115章 不要信她

“你说什么?我娘是……栗夫人……逼死的?”

栗海棠扑到陈嫫嫫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嘶吼着:“你再说一遍!我娘是谁逼死的?啊!”

陈嫫嫫大口喘着气,说:“栗大姑娘,老奴没骗你,栗夫人身边的王嫫嫫说漏了嘴。老奴听得真真的,那日栗闫夫人被栗夫人送来奁匣阁之前已经有了逼死栗闫夫人的打算。”

“海棠妹妹,她胡说!别听她胡说!”

栗君珅冲进来一把拉起栗海棠,像嫌弃乞丐一样抬腿把陈嫫嫫踹向银杏树下。

“哗哗!”

银杏树被撞得残留过冬的落叶如雨瀑倾泻,拂过陈嫫嫫的身上又被初春的扫地风吹扬到院子四处。

栗海棠强忍泪水瞪着撞昏迷的陈嫫嫫,尽管被栗君珅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仍止不住颤抖,满脑子里都是陈嫫嫫那句轻飘飘又刺骨扎心的话。

“母亲是栗夫人逼死的……母亲是栗夫人逼死的……母亲……母亲……”栗海棠瞳眸失神地盯着天空轻轻呢喃,像没有魂儿的木偶重复着:“母亲是她逼死的……母亲……是逼死的……她呀逼死的……”

“海棠,你不要相信那老奴的话,她是栗燕夫人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如今栗燕夫人和栗夫人反目成仇,栗夫人怎会轻易相信陈嫫嫫呢?”

“海棠,不要相信她,她骗你的。”

“海棠,你好好想想,她一直被你囚禁在后院的柴房里,怎么有机会知道栗夫人逼迫你的母亲呢?她一定是听到些风言风语才会臆想出来,让栗夫人来顶替她绑架你的大罪。”

“海棠,不要信她的鬼话,她是为了自保啊。”

栗君珅恨自己来得太晚,没能阻止陈嫫嫫胡言乱语。他抱起失魂的海棠跑进奁匣阁,对着被吓呆的乌银铃大吼:“快去无心院找画师先生过来!”

乌银铃胆小地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能出去。我,我也不知道,无心院在哪里。我……我该怎么走?”

栗君珅气得横了乌银铃一眼,抱着海棠去二楼的卧室,大声喊:“杨嫫嫫,快去找子伯兄过来。”

杨嫫嫫慌慌张张地答应着,一溜烟地跑去西跨院。

乌银铃呆呆地看着刚才满院子悠闲的老婆子和丫鬟们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谁都不告诉她该如何做。她急得搓手,看到闻讯从后厨院跑来的李嫫嫫,急忙拦住说:“李嫫嫫,我该做些什么?”

李嫫嫫打量一眼,拉着乌银铃便往二楼卧房跑,“你是个姑娘家,正巧能帮着大姑娘换衣服。”

“好好好。”

能帮上忙,乌银铃安心跟着李嫫嫫去二楼卧房看栗海棠。

此时,栗海棠呆呆地坐在拔步床上,任栗君珅苦口婆心地劝说都没用。她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悲、不知痛。

“海棠妹妹,你要想想陈嫫嫫为何绑架你,她不过想挟持你来换取解药。”栗君珅半跪在海棠的面前,伸手想握她的小手又不敢,只能握紧成拳放在屈起的膝上,担忧地凝睇失神中的小姑娘。

思绪纷乱,她不是没有听到栗君珅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是她心底在纠结着该相信谁?该惩罚谁?

“栗大姑娘,我服侍你洗个澡,脑子里能清醒些。”乌银铃上前来跪坐在地上,心疼地看着栗海棠,柔细声语地说:“我以前在家的时候,看到我娘被人欺负就跑去大吵一架。等回家后泡在浴桶里,身上的伤不疼了,混沌的脑子会慢慢清醒。”

“你说得对,我的娘虽然不在人世了,可我也该学着你的样子去大吵一架,然后泡在浴桶里清醒清醒。”

栗海棠忽然站起来,一边撸袖子一边往外走。

“海棠妹妹,你去做什么?”

栗君珅愤愤地瞪一眼多嘴的乌银铃,起身追着栗海棠下楼。

乌银铃苦恼地挠挠头,她好像干了蠢事。

另一边,栗海棠小跑下楼,走出屋子,看到银杏树下昏迷不醒的陈嫫嫫已经睁开眼睛,正哀求着打扫院子的老婆子给她端碗水来喝。

老婆子曾被欺负过,愤恨地啐口唾沫,拿着扫帚到旁边去清扫。

栗海棠眯起眼睛,大步走向银杏树下,路过老婆子身边顺手抢走扫帚。

“哎?”

老婆子见栗海棠气势汹汹地握着扫帚走向陈嫫嫫,吓得她一声唤堵在喉咙里,双腿生根似的站在原地。

栗海棠握着扫帚柄一步步走向陈嫫嫫,脑海里如走马灯般不断变换着正月十五前夕她被陈嫫嫫绑架扛去邻旁的隆福家庙。

她被陈嫫嫫和家庙主持悟戒大和尚商量过藏在佛祖的肚子里,险些因窒息而丧命。所幸在她在神智即将涣散之时,诸葛弈及时赶来,用一把斧子劈开佛祖背后暗藏的小木门救出她。

“陈嫫嫫,我刚刚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我的母亲是被谁逼死的?”

扫帚竖在面前,陈嫫嫫瘫成一团泥的身体慢慢往后蹭,一双混沌老眼阴鸷地盯向栗海棠。

“陈嫫嫫,只有一次机会。”栗海棠双手握紧扫帚柄,两腿弓起马步,“死,活,全在你的一念之差。”

陈嫫嫫狰狞的脸变得更加丑陋,如困兽般做着最后的挣扎。她双手抓起地上的泥土朝着栗海棠的眼睛砸去,嘴里振振有词地大吼:“栗夫人和栗燕夫人根本没有反目成仇,她们不过是做戏骗你们的。你一个十岁的小女娃不足为惧,你背后的那些人才是真真该斩草除根的。她们不会放任你身后的那些人,更不会允许你逃离她们的掌控。哈哈哈,你们都被骗了!都被骗了!”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亦善。

陈嫫嫫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揭开栗夫人和栗燕夫人那最令人惊叹意外的阴谋,不论栗海棠或者栗君珅都难以置信地呆住了。

栗海棠回头看向栗君珅。

栗君珅也极为纠结地看向她。

“栗大姑娘,你最该惩罚的人是栗夫人和栗燕夫人,她们才是最该死的人。”

陈嫫嫫发狂似的睁圆赤红的眼睛,疯癫地大吼着:“栗大姑娘,快去杀了她们给你的母亲报仇!哈哈哈哈,她们才是最该死的人!哈哈哈哈!”

栗君珅上前一步挡住栗海棠,看着几近癫狂的陈嫫嫫,情绪低沉地说:“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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