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弈恍然明白她所说的“苦主”是谁,释然一笑,说:“既如此,只要王氏不插手闲花城之事,我便放过王氏。”
栗海棠提醒王二老爷,“王氏家主吩咐你所办之事成了,你还不快谢谢诸葛公子。”
王二老爷心中疑惑又不敢问,只好顺应她的意思鞠躬揖礼:“谢天下第一大商诸葛公子恩德。”
诸葛弈摇头,说:“苏家之事交由谷宅小东家来决断,你好自为之。”
“是。”
王二老爷战战兢兢应道,恭敬送诸葛弈到门口。
没了诸葛弈在,栗海棠不再收敛,嘲讽道:“王二老爷当所有人是傻子被你耍得团团转,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坑害的是自家人。”
“小东家说的什么话,老夫不明白。”
王二老爷一改对诸葛弈的怯懦卑微,面对海棠时盛气凌人。
栗海棠端起冷涩的茶水泼向他,嗤之以鼻道:“想阻止我去江南,仅凭一个王氏哪里足够?回去告诉王氏家主,再敢私下勾结谋算,这杯中泼出去的是王氏全族人的鲜血!”
“小东家,你……你敢!”
“请王二老爷想清楚,苏家毁灭之后,苏少夫人的命会掌控在谁的手里?”
“你威胁老夫?”
王二老爷气得浑身颤抖,他从未受过一个小娃娃的逼迫,这等屈辱简直杀他一般。
栗海棠放下空茶杯,起身来到他面前,昂首说:“庶女微贱如尘,纵使王二老爷心有怜悯,也不会拿王氏全族的百年荣耀来赌。王氏不敢赌,王氏家主不敢赌,王二老爷更不敢赌。”
戳中痛处,揭穿此行目的。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让王二老爷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他自认阅人无数、识人无数,亦结识过少年俊杰、巾帼才女。可是,他仍被眼前的小姑娘震憾。
沈瑾是江南公认的第一才女,郑家也有一位聪慧的郑五姑娘,但与眼前的小姑娘比起来真是立见高下、一龙一猪。
王二老爷敛起狂妄姿态,笑道:“你说的对,我们不敢赌也输不起。一个庶女罢了,能保则保,保不住弃了便是。怪就怪她的命不好,投在姨娘的肚子里。”
“王二老爷好无情呀!”
栗海棠叽讽冷笑,唤一声“管家送客”,没留下半个承诺便离开。
管家进来,王二老爷愕然,问:“就这样打发我了?”
管家陪笑道:“小东家吩咐老奴送王二老爷出门。”
王二老爷恼火说:“小东家连王氏的情面都不给,就不怕我们告到谷宅老东家的面前?”
管家恭敬道:“如今谷宅由小东家作主,王二老爷心有不满尽管去寻老东家告状。老奴是个下人,老东家和小东家如何吩咐,老奴皆听命行事、不敢违拗。”
“哼!你们别欺人太甚!就算天下第一大商和谷宅的老东家也要给江南王氏七分情面,小东家这般蔑视侮辱,我们……”
管家上前一步抓住王二老爷的手腕,哂笑道:“放狠话有何用,江南沈氏的大姑娘都被小东家惩治了,江南王氏又算得什么?王二老爷好自为之吧。”
说完,强拉硬扯着将王二老爷“送”出棠府大门,且吩咐守门小厮们没有拜帖不准来打扰主子们的清静。
王二老爷站在棠府门外气如牛斗、怒火冲天。可他明白自己被派来拜访,正是表明王氏与苏家切割、免遭牵连。但,他也不服气自己一把年纪受制于十二岁的小女娃娃,不仅无力反抗还受到屈辱。
“谷宅小东家是什么人,岂由着你们王氏的人来威胁?岳父大人,你们这自不量力、螳臂挡车的行事作风几时休?小婿都看不下去了。”
苏木春从旁边的大树后走出来,满口嘲讽,打量王二老爷的眼神亦是鄙夷。
王二老爷面若葱色,羞恼大骂:“你这下贱胚子凭何来嘲讽我?滚!”
“岳父大人切莫动怒,你这声音大的万一传进高墙去吓着谷宅小东家,那王氏全族人的鲜血就不只泼在岳父大人的身上,而是江南王氏祠堂啦。”
苏木春步步逼近,王二老爷连连后退。
“闭嘴!你这孽障!”
“岳父大人息怒。咱们是唇齿相依的亲人,我们苏家败了,王氏还会远吗?”苏木春将王二老爷逼到墙根儿下,恨声威胁:“苏家存活一日,你的女儿便活在世上一日。若苏家毁了,第一个用鲜血祭天的人就是你的女儿。”
王二老爷怒极反笑,无畏苏木春的胁迫,反唇相讥:“狂妄小人,你休得用珍儿的命来要挟多。你别忘了,天下第一大商和俞氏后人的关系。即使没有谷宅小东家,俞氏后人也不会饶过苏家。苏家终将毁灭,而王氏可弃卒保车。一个庶女罢了,我还真不在乎!”
“老匹夫,你想死么?”
苏木春恼羞成怒,高举拳头、竖眉瞪目,犹如一只欲吃人的野兽。
王二老爷挑衅,冷笑问:“你敢吗?我死在谷宅小东家的府门外,她决不会轻易放过借题发挥的好机会。你这一拳头打下来,非但逼迫不了我,还会加快苏家的毁灭。哈哈哈!来呀,我的好女婿,打死我呀,让你们苏家全族给我殉葬!”
“呵!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不信,那你就打死我呀。哈哈!”
王二老爷嚣张大笑,顾不得在谁的府门外,顾不得往来百姓们的围观。他今日丢脸太多,再丢几次也无所谓。
苏木春嘴硬不服输,高举过头的拳头已渐渐放下。发现周围的百姓们睁大眼睛,私语议论,顿时红胀着脸,朝围面的人们大吼:“都滚开!滚开!”
围观的人们吓得纷纷逃走,疑惑平日温文儒雅的苏大公子怎会这般暴虐。
第1215章 以大局观谋划未来
一墙之隔,诸葛弈和栗海棠站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将王二老爷与苏木春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诸葛弈鄙夷一笑,牵起柔暖的小手,慢步往后厨院。
“师父还记得我未吃东西?”
“嗯。”
栗海棠雀跃着加快步子与他并肩前行,撒娇地倚着他的胳膊,说:“先填饱肚子,再去找沈姑娘聊聊闲话。”
“我已派人送苏妙清和沈瑾归家。”
诸葛弈站停,面对她,说:“江南四大商立族三百年长盛不衰,纵然是我也无可撼动。沈氏,动不得。”
“我知道。”
栗海棠反牵着他继续漫步观花,改道往府东的大花园行去。穿游廊、过小桥、拾阶登上假山俯瞰全府美景。
诸葛弈与她坐在石亭中,深秋风寒穿堂而过,拂起他披散在背的雪发,挽过她颊边一缕青丝。
栗海棠歪头枕在他的肩,淡淡地说:“沈氏家主派沈瑾来拜访,送的见面礼是药材。苏妙清前脚进门,沈瑾后脚跟来,我若放她们平平安安的回家,苏老家主和沈氏家主便认定我受制于谷宅老东家。”
“你故意在她们的手背上刻‘尊卑’二字,亦是警告苏沈二位家主?”
诸葛弈龙眸微垂,柔声中难抑赞赏的喜悦。
栗海棠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只警告苏沈二家,还有江南的郑氏、田氏、王氏。如师父所言,江南四大商立族三百年,势力根深地固、无可撼动。后厨的老婆婆说四大商族姻亲关系复杂、盘根错节,我觉得如此甚好。”
“好从何来?”
诸葛弈双手交叠于膝上,静默等待她分析答疑。
栗海棠学着他的模样端坐,一本正经地说:“江南四大商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经过良和城吴家之事,苏家虽未败落亦受到牵连。如今我欲对付苏家,江南王氏也坐不住了。故而,一个苏家牵扯出王氏,一个王氏也能牵扯出沈氏、郑氏、田氏,还有江南更多的商族。”
诸葛弈捏捏她白皙圆润的小脸蛋,无奈道:“傻丫头,你太急于求成了。对付江南四大商族要智取、不可强夺、更不可镇压。”
栗海棠心头一紧,慌问:“那我做错了?”
“不算错,只是不能用在江南四大商族。”
诸葛弈抓来她的小手,修长冰冷的指尖在柔软温暖的掌上笔画。
“辨。”
“天。”
“下。”
“知。”
“险。”
“恶。”
他每写一字,她轻声念出。
“辨天下、识万物、知险恶、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