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叶梧桐指着自己,一脸木然。他从始至终未提皇帝老儿,连“京城”二字也未提及。
“对呀,就是你告诉我的。”栗海棠理直气壮地说,见他仍疑惑,便解释道:“天下有二主,唯师父能令叶氏俯首称臣,另一位怎会高兴呢。平日叶氏隐居于祁山镇,有师父和秦五爷的庇护,那位主子再不高兴也得憋屈的忍着。现在不同喽,他病了且太医们束手无策,只好铤而走险对叶氏施压。”
“你如何知晓他病了?”
这是叶梧桐最想不明白的。
栗海棠从诸葛弈怀里跳下去,慢慢走向叶梧桐,说:“你瞧我走路都不稳,京城的主子能不知道?他敢下旨召师父入京为他诊疾?”
“那也不必对我们叶氏施压呀。”叶梧桐百思不得其解,说:“天下神医名士,哪个不能为他诊疾的,偏要刁难我们叶氏。”
“据我所知,名震天下的神医名士有三位。一,我家师祖林崖居士,可惜他行踪不定;二,你家的叶神医,常年避世,于家中钻研岐黄之术;三,九华洲仙境的毒圣,可毒不可医。”
栗海棠竖起三根纤细食指在他眼前,随着她每说一位,一根手指收起,最后握成拳头朝叶梧桐摆摆。
“呵呵,这意思是欺负我家大伯好寻踪迹呗?”叶梧桐嘲讽冷笑,不屑道:“皇帝老儿真小瞧了我们叶氏。想请我家大伯出山,拱手送江山亦休想。”
栗海棠激动大叫:“你这笨蛋,送江山当然要啦。天下在手,今后再无人敢刁难你,多好!”
“宁居陋室寒门,不臣金瓦皇殿!我们叶氏以药传家,钱权皆浮云。”
叶梧桐慷慨激言凛凛不可犯,与平日嬉笑怒骂的顽劣痞气宛如天地差别。
栗海棠内心不禁感叹这才是世家贵公子的风度,那凌驾世俗的傲气源自于骨子里,是叶氏世代子孙们融入血脉里的倔强。
阿伯拍掌喝彩:“好!这才是神医世家叶氏的子孙!”
叶梧桐赧颜,向阿伯揖礼:“晚辈愧不敢当。”
诸葛弈拿出一块掌心大小的银令牌,说:“有难,执银令到玉境寻陈掌柜。”
“玉境是诸葛公子的铺子?”
叶梧桐傻了,祁山镇最大的玉石铺子竟然是天下第一大商的生意?幸好他之前没有打玉境的主意,否则……咳,早就小命归西了。
栗海棠好奇的凑过来,抢走银令翻看,问:“师父,我们去祁山镇的时候,怎不见你带我去玉境瞧瞧?玉境是歌舞坊吗?”
“卖玉石的铺子。”
诸葛弈抢回银铃交给叶梧桐,说:“盘缠、马匹、护卫均已妥当,即刻可出发。”
“多谢诸葛公子。”
叶梧桐感激,向诸葛弈施大礼。
栗海棠没有什么送的,把自己随身带的一块玉佩交给叶梧桐,说:“祁山镇的俗宅,你知道的吧?拿上这块玉佩,陶阿嫫认得它。”
“多谢。”
叶梧桐欣然接过,纵使他知俗宅根本没有势力足以相助,但她的这份心意还是很感动的。
诸葛弈温润浅笑,说:“俗宅可替你传送消息到京中。”
叶梧桐惊讶,他真小瞧了她呢。
栗海棠尴尬傻笑,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的。原来自己买下的谷宅变成探子窝,而且她全然被蒙在鼓里。
叶梧桐向诸葛弈,阿伯,海棠作揖道别。带着满心的感激,在十名护卫的护送下离开闲花城,日夜不眠不休的赶回祁山镇。
第1198章 漂亮是女子的荣耀
八月十五,月圆中秋。
清早起来,刘二娘便煮一碗长寿面端来,亲自为海棠梳妆打扮,穿上她亲手缝制的大红袄子。
栗海棠欢喜地穿上,站在大镜前打量自己的新袄子,赞叹:“刘姑姑的针线活儿真好,这袄子像量身做似的。”
“你喜欢就好。”刘二娘为她系好袄上的金花钮扣,说:“我一生未嫁,到如今的年纪想嫁也嫁不成了、想生个女儿来疼也迟了。幸好老天垂怜让我遇到你,没糟蹋自己的一身好厨技和这一手的好女红。”
栗海棠拉住刘二娘的手,说:“我已是无家无依的孤儿,刘姑姑若不嫌弃,可愿认我做女儿?”
刘二娘怔愣,许久后才恍惚地问:“你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吧?你要认我……做娘?”
“刘姑姑不愿意?”
“愿意!怎会不愿意呢。”
刘二娘激动地抱住海棠,喜极而泣:“我做梦都想有个女儿,还是你这般乖巧聪敏的孩子。你是身份尊贵的谷宅小东家,我怎配得上呢。”
“刘姑姑是师祖的女儿,是师父最敬重的亲人。我又算什么呢?出身贫贱之家,又是一个活祭品。若没有师父的庇护,赐予我一个谷宅小东家的新身份,我才是配不上的那个。”
栗海棠含泪哽咽着细数自己的卑微身世,她感激自己拥有的一切皆是诸葛弈的恩赐。
刘二娘放开她,捧着同样梨花泪雨的小脸,“傻孩子,你是天下最珍贵的宝贝,是我们的心头肉,今后再不可妄自菲薄。”
“是。”
栗海棠拿帕子为刘二娘拭泪,说:“等会儿我去见师父,请师父和庄楼主来作见证,我要认刘姑姑为娘。”
“好,都依你。”
刘二娘揽着海棠坐到桌边,将寿面的碗推到她的面前,“来,一口吃完,不能咬断。”
“是。”
碗中一根长寿面盘成漂亮的螺纹状,细若琴弦、白如羊脂。清澄的汤汁漂浮几片翠色香菜叶。
“这汤是整只鸡熬炖一夜才成的,我瓢去上面的油,用纯汤煮面。你的伤才好,胃口尚弱,不宜多食荤。”
“多谢刘姑姑。”
栗海棠拿小汤匙舀一口,果然汤汁入口清淡、鲜香不腻。
青萝和兰月进来给海棠行礼拜寿,也拿来自己偷偷准备的寿礼。
“青萝给小主子拜寿。祝小主子健康长寿,与主人世世顺意。”
“兰月给小主子拜寿。祝小主子百岁安康,花容永驻。”
刘二娘哭笑不得,说:“这是谁替你们编的祝寿词儿?没才气,偏要装作读书人。听听这老掉牙的两句,等会儿说给阿弈听听。”
青萝低头偷笑,兰月也忍笑不敢出声。
阿伯站在窗子外面,大声说:“是我教给她们的,哪里老掉牙的?说给主人听也好,让他来评评。”
诸葛弈走入院中,见到阿伯站在窗下对着屋里的人叫嚣,好奇问:“让我来评评什么?”
阿伯没好气地指指窗子,“今儿是小主子生日,我教两个丫头说吉利话,被厨房的老太婆嘲讽我没才气。”
诸葛弈龙眸微向右斜视,敷衍说:“从姑姑口中说出来的话定是真理,我亦无可反驳。今后没事别随意卖弄文采,你的才能更适合管理府中诸事。”
“主人,你很怕她?”
阿伯饶有兴味地盯着诸葛弈,打从九年前成为他的心腹之后,除了诸葛夫人能管得住他之外,再无第二人让他露出畏怯神色。
“怎么可能。”
诸葛弈故作倔强的冷瞥一眼,自己掀帘子进房去。
阿伯闷声笑,转身去找徐掌柜打听闲花城中最好的酒楼,摆上几桌给海棠过生日。
客房中,栗海棠一口气吃完一根细细长长的寿面,真是难为她生来一张小嘴巴。半根面条已塞得满满的,她又不能中途咬断,只好一边吸溜面条一边快嚼快咽。
刘二娘看得心疼,直唠念:“我该搓得再细些。”
“不行就别吃了。”
诸葛弈进卧房来,见海棠正“狼吞虎咽”的吃长寿面,两颊撑得圆鼓鼓的极为可爱。但她粗粗嚼几次就咽下肚,实在令人担心她娇弱的脾胃能受得住?
“乖,别吃了。”
“唔唔!”
栗海棠端起碗转身避开他的大手,吸溜儿完最后一段面条,才心满意足地转回身,碗放到他的手里。
“真是出息了。”
诸葛弈把碗放回桌上,接过刘二娘递来的帕子为海棠擦掉唇角的汤汁,“身子尚未恢复,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一个女儿家没个吃相会惹人笑话,亦会怪为师失责不教。”
“都是自家人没关系。”
栗海棠摸摸圆鼓鼓的肚皮,夸赞:“刘姑姑煮的长寿面真好吃,一年吃两碗长寿面真真的少了。”
“两碗?别人一年过一个生日,怎到你这儿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