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煦笑而不语,看向门外。
“花哥哥说的对,我忍她很久了,该出手的时候可不能心慈手软。”
栗海棠一身金绣桃花袄裙,头戴银桃花簪子,眉心桃花钿,腮红桃花色,樱唇粉淡。
“花妹妹,你今天的妆扮有些……”程澜瞧着海棠的桃花妆,欲言又止。
栗海棠向吴老家主、吴老爷行万福安。
诸葛弈目光灼灼,笑容温润,问:“你做的饭菜呢?几时请我们品尝?放冷了就难吃了。”
栗海棠站到堂中,向所有人颔首,笑说:“苏姑娘做的饭菜更好吃。请师父,吴老家主,和各位贵客移步二楼用膳。”
诸葛弈对她招手,栗海棠全当看不见,扭头就走了。
吴老家主笑呵呵,与诸葛弈一起走出,登上雨花石舫的二楼。
二楼布置得极为雅致,水晶帘子、水晶屏风、水晶桌椅。
单独摆放的两张榆木桌子与水晶宫般的屋室格格不入。
桌上两排迥然不同的菜肴,一边色香味俱全、引人垂涎;一边青菜白汤不见荤香,食之无味。
“这些就是苏姑娘烹制的苏家传家菜?”
程澜指指寡淡无味的一排菜肴,鄙夷不屑地瞟一眼苏妙清。
苏妙清不服气地说:“程哥哥与我相识多年,我的厨技如何,程哥哥不清楚吗?纵使你偏心,也不该忘了自己吃过苏家菜。”
程澜撇撇嘴,抱怨:“鬼知道你做的苏家菜是哪个?我当初吃到的苏家菜是木春兄带来的厨娘亲自下厨,木春兄肯定不会骗我,但是苏姑娘就不一定啦。”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妙清疾言厉色质问,不由自主的逼向程澜。
心知程澜开口必是嘲讽,吴老家主忙抢白,问海棠:“听闻小东家的厨技也不赖,怎么今日的菜肴如此寡淡?难道小东家舍不得给我们吃好的。”
吴老爷陪笑说:“父亲可别逗小东家。万一她当真了,今后咱爷俩就吃不到正宗的桂花酿鸭子喽!”
栗海棠嘟嘟樱唇,说:“我烹制的美味佳肴只师父独享。今儿做的这些菜是为了衬托苏姑娘的厨技。毕竟苏姑娘求着师父和吴老家主救命呢,我怎能抢她的风头,害她错失机会呢。”
笑眯眯地看向苏妙清,“苏姑娘,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呀?”
苏妙清顿时脸色铁青,结巴反问:“什么救命?我本本分分的从不与人纷争,谁会害我?你不要胡说八道,损我名声!”
第1149章 苏家挂羊头卖狗肉
在座的众人目光皆在栗海棠和苏妙清之间转变,一会儿看海棠悠然自在地吃吃喝喝,一会儿看苏妙清铁青厉怒、咄咄逼问。
程澜拉着栗君珅坐到远远的长桌尽头,虽然他嫌弃苏妙清,但对她烹制的菜肴还是满意的。
几次按坐回栗君珅,他开始不停夹菜喂食,免得栗君珅一个不忍心去帮倒忙。他是看出来了,海棠这要当着吴家人的面前痛打落水狗苏妙清,顺带着指桑骂槐教训吴家人妄想利用诸葛弈来满足野心。
在座的几位都不是傻子,诸葛弈看出海棠的心思,元煦看出了,程澜看出了,吴老家主和吴老爷也看出来了。
先不论苏妙清怀着怎样的鬼心思烹制这桌菜肴,单说栗海棠的一通胡搅蛮缠就表明诸葛弈和她的意思,良和城、良平城永远不会成为吴姓人掌控。
吴老家主一声轻而长的叹息,板起黑脸斥喝:“清儿,这位是谷宅小东家,你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跪下磕头,请求宽恕!”
“曾外祖父,妙清没有错,为何跪下求饶?”苏妙清挺直腰板死不认错,一对漂亮眼睛充满愤恨与不甘。
吴老家主暗恨苏妙清愚蠢,她那点小心思已被识破,偏要钻牛角尖自作聪明。昨夜毁了苏家在良和城的探子窝,今日又要牵累他们吴家吗?
吴老爷也气得不轻,悄悄碰了身边的儿子吴世同,低声道:“带她回家去,关起来!”
吴世同吃得欢快,抬眼看了苏妙清,夹一块小酥肉讨好吴老家主,“爷爷,快尝尝这道小酥肉,炸得外脆里嫩咸淡刚好。”又夹一块给吴老爷,“父亲也尝尝。”
吴老家主斜白一眼孙子,对诸葛弈揖手道:“诸葛公子,老夫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吴老家主哪里不适?师父略懂岐黄之术,可为吴老家主诊脉。”栗海棠起身来到吴老家主身边,抓住他的手腕拖向诸葛弈,说:“别看师父年轻,他乃江湖医仙林崖居士的独苗徒儿。吴老家主耄耋之龄,身体万万不可请庸医诊治。来来来,我搀吴老家主入房中歇歇,也好请师父诊脉。”
“这……这怎么好呢。”吴老家主犹如架在篝火上炙烤,进退两难的任海棠拖入一间卧房,强按在榻上躺了。
栗海棠坐在榻边,为吴老家主盖上薄毯,说:“我已派人安排好苏奶奶,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有仆婢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吴老家主放心吧。”
“小东家,用我女儿的命来换良和城还不够吗?你到底还想怎样?”
吴老家主激动质问。在食肆听说女儿尚在人世,他多么希望再见一面。可他万万没想到谷宅的小东家竟是心狠手辣之人,小小年纪竟逼得他毫无反抗之力。
栗海棠握住吴老家主的手腕,学着切脉的样子按住跳动的脉搏,嗓音轻浅轻浅的,说:“吴老家主一生宏愿未成,我都替你伤心呢。先是谷宅神秘东家驾临良和城,后有元五爷霸占良平城,他们一步步毁掉你的谋划、毁灭你的野心,换作我定恨得牙痒痒!”
“我老了。”
吴老家主怅然长叹,难忍哽咽幽幽道:“小狐狸,你赢了。说吧,你想怎样?”
“帮我吃掉苏家在良和城、良平城的生意。”栗海棠放开吴老家主,不意外他露出错愕呆滞的神情。她歪歪小脑袋,问:“怎么,吴老家主不敢?你害怕苏家?”
吴老家主稍作沉默,问:“小丫头,你与苏家有仇?”
“没有。”
栗海棠摇头,从榻边小几的青花大盘里抓来一颗蜜瓜嗅闻香气。
吴老家主略思考,又问:“谷宅东家吩咐的?”
“没有。”
栗海棠咬一口蜜瓜脆声响,吃相不够厮文又故意发出“吧唧”声,使得吴老家主皱眉黑脸,强忍着没有训教她。
“小丫头,你为何与苏家过不去?难道你不知苏家背靠天下第一大商,而诸葛公子就是……”
吴老家主欲言又止,警惕地看向窗外晃动的几个人影子。
栗海棠啃完半个蜜瓜,拿帕子擦净嘴上的瓜汁,说:“苏老家主是你的女婿,苏家背后的大靠山是谁,吴老家主该心知腹明才是。”
“我不知,也从未听女儿讲过。”
吴老家主茫然,不知该信她、还是该疑她。
栗海棠又抓来一个蜜瓜嗅香,说:“苏家挂羊头卖狗肉诓骗你的。他们的大靠山另有他人,根本不是天下第一大商活死人。”
“小丫头,你可知此话出口,会给苏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知道,可我不怕,因为我实话实说。”栗海棠把蜜瓜塞到吴老家主的手里,说:“纵是苏老家主站在这儿,我照样会如实告之。”
“小丫头,因清儿处处刁难,你才迁怒苏家的,是也不是?”
“吴老家主,你果然老糊涂了。”
栗海棠站起来,抓起大瓷盘里吃半个的蜜瓜,咬一口,咕哝道:“吴老家主没胆量得罪苏家,我去找别人。吴老爷,吴公子,总会有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
“等等!”吴老家主唤住她,失笑道:“小丫头,你吃定我们吴家啦?凭何认为我们吴家会为你一己私仇而倾巢相助与苏家为敌?”
“想父女团圆,想吴氏全族在良和城安居乐业,吴家有选择的余地吗?”
栗海棠理直气壮的威胁令吴老家主瞠目结舌,他活了八十多年历经风雨坎苛,也见识多了初生牛犊不畏虎的俊杰后辈,唯独没见过海棠这样与众不同的闺阁姑娘。
“你果真是瓷裕镇八大氏族供养的奉先女吗?那个及笄岁便要活活烧死祭祀的奉先女?”
吴老家主难以置信,他对瓷裕镇八大氏族略有耳闻,也常与其中几个大氏族的旁支外戚们生意往来。故而对历代选出的奉先女亦有所知晓,却从未闻一个被当作活祭品的小姑娘会教养成天之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