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天下,识万物,知险恶,读人心。”
程澜悠悠道出十二字真言,看向元煦,“元五爷看过《观世论》?可看过这十二字?”
元煦略略思索,说:“确实在书中见过,却不是很要紧的一句话。写在书的末页,往往最易忽略。”
程澜笑了,看向诸葛弈,说:“此十二字真言浅显易懂,却不见得有人能做到。子伯兄依这十二字真言教导花妹妹恐会拔苗助长,绝非良计呀。”
元煦认同地点头,劝说:“诸葛公子对海棠姑娘别太严苛,她并非生于商贾之家,又是个爱玩爱闹的年纪。她今年才多大呀,不该扛起太重的担子。”
诸葛弈静默不语,任由元煦和程澜费尽心思的归劝他善待海棠。
影卫送来衣服,栗海棠抱着衣服走来,拉起诸葛弈的胳膊便往门口走。
正劝说在兴头儿的元煦和程澜微微一怔,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栗海棠拉着诸葛弈站在门口,回首对他们说:“天下第一大商能成为人上人,我为何不能做到?因我年轻?因我是女子?因我出身贫寒?因我所学不如二位?”
“海棠姑娘,你误会我们了。”
元煦极力辨白。
栗海棠嘟嘟樱唇,不高兴地说:“玖姑姑是皇帝赐封的女大商,我或许比不上她。但遵照十二字真言所示,我相信自己能做到,也一定能做到。”
元煦赞叹:“海棠姑娘年少宏志,那我睁大眼睛看着喽。”
“好。”
栗海棠骄傲地扬起丑疤小脸,接受元煦的挑战。
程澜叹道:“我不信。咱们打赌,以三年为期,你若做到,我将程氏族拱手相送。”
栗海棠嗤之以鼻,挑衅道:“呵呵,程氏族太小了,不如你我赌八大氏族如何?”
“好呀。”
程澜知道她做不到,但八大氏族定会收入他的手里,然后废除那该死的活祭祖规。
坐在一旁看热闹的衡六爷不禁暗忖:真真是出生牛犊不畏虎,一个比一个狠呀。怪不得他家儿子斗不过这些年轻人,连他此刻都惴惴不安、心生恐惧。
衡六爷故作戏言,说:“这位小姑娘年轻口气却大。这天下已有一位大商,难道你要成为天下第一女大商不成?”
“这有何不可?”
出声反驳的人不是海棠,而是诸葛弈。
衡六爷笑容僵滞,浑身抖个机灵。他发觉自己莫名猜中了什么隐秘?诸葛弈是他的主子,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大商活死人。想要栽培一个天下第一女大商简直易如反掌。
“师父,我们快去换衣服。”
栗海棠强拉硬扯着诸葛弈离开雅室,留下冷汗涔涔的衡六爷,沉思的元煦,和贪酒的程澜。
第1047章 为商之本唯信自己
诸葛弈被海棠强拉着手走出酒家,登上他们的马车。进入车里,他乖乖的自行宽衣解带,省得听她叨念。
栗海棠抱着衣服,烦躁地说:“元五爷和程大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明明衡六爷才是他们该针对的敌人,偏生拿我逗闷子。好烦!”
诸葛弈脱去外袍随意抛到一旁,傲气地说:“有我在,衡六爷哪敢翻出天去?元五爷是个聪明人,从昨日衡六爷对我的称呼到今日的卑恭,他已相信瓷裕镇的谣言,相信我是天下第一大商活死人的心腹大掌柜。”
他侧过身子脱下直裰,慢声细语地说:“刚才,他两不相帮、两不相敌,算是给衡六爷留个情面。常言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仍在霞彩镇做生意必定与衡六爷冰释前嫌,又不好得罪我们,便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栗海棠将干净的衣服塞到他的臂弯,抱怨:“他不想得罪衡六爷,竟拿我逗乐子。程大公子也黑心的,故意提起十二个字的事。”
“程澜亦是借机试探,你不必生气。”
诸葛弈穿好直裰,斜倚着梨花木凭几,凝睇她气鼓双颊的可爱模样。红痕丑疤交纵的小脸于外人看来惊怖,他却赏心悦目、甚为喜欢。这聪慧可爱的小姑娘是他的,别人休想觊觎。
被灼灼目光看得羞赧难当,栗海棠气闷地扭转子不理睬他,对外面赶车的护卫吩咐:“回家。”
“是,小主子。”
赶车的护卫抓起一盒糕饼从车帘缝隙递进去,说:“小主子,这是霞彩镇最好点心铺子的招牌茶饼,你尝尝。”
“谢谢。”
栗海棠一扫心中阴霾,抱着糕饼盒子坐回诸葛弈身边,讨好地说:“师父,来尝尝茶饼,是最好点心铺子的招牌呢。”
诸葛弈忍俊不禁,心道她真是好哄,刚才堵气不理睬他,现在一盒糕饼就高兴得笑开颜。唉!他的小姑娘真是善良呢。
“不生气了?”
“气啊。”
栗海棠掰开一块饼,最小的半块放到他的手里,说:“只给你这些。”
诸葛弈哑然失笑,故作无奈道:“好吧,我错了。”
“错哪儿啦?”
栗海棠咬着淡淡茶香的酥饼,一本正经地等待他招供。
诸葛弈慢条斯理地吃完小半块茶饼,粘着渣屑的大手伸向她,理所当然地说:“为师该与你同仇敌忾、讨伐元五爷和程大公子,质问他们为何吃里扒外、泄露我家乖徒儿的秘密。”
“哼!才不是呢。”
栗海棠翻开盒子又取一块茶饼,又掰成一大一小的两半块,仍然将小半块放到他的手里。她愤愤不平地说:“他们想好奇,尽可当面来问。何必当着衡六爷的面前旁敲侧击,害得我好生紧张。”
“紧张什么?”
诸葛弈慢吞吞吃着茶饼,觉得清淡微苦的茶饼很合他的口味。
“怎会不紧张呢。”栗海棠顿时没了吃东西的兴致,想到刚刚发生的仍觉后怕,忧心道:“我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害师父的秘密被他们知晓。”
诸葛弈温润浅笑,拿帕子擦掉她唇上的饼渣,悠悠道:“即便我亲口说出真相,他们亦不会相信。生于商族,他们从小受教于家族的长辈们,每个人初学的第一个技能便是蒙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终其一生只信任自己。”
栗海棠咋舌,好奇问:“珅哥哥呢?他也一样吗?”
“是。”
诸葛弈郑重地回答,希望她能知晓商人本性乃义不为商的道理。
栗海棠默默思索片刻,仿佛痛定思痛之后做出决断,“师父,我们且看看元五爷和程大公子的意图再行论判。”
“本该如是。”
诸葛弈深感欣慰,瞧他教导的小姑娘多么优秀,从不被怒火冲昏头脑。家有娇女,与有荣焉。
马车缓缓停住,赶车的护卫却一动不动地堵在车门外,似乎车外有异让他以身阻挡。
诸葛弈察觉诡异,将海棠拉回来保护在怀里,沉声问:“何事?”
护卫戒备地说:“主人,大门外坐着一位老叟,属下似乎在哪里见过。”
诸葛弈悄悄撩起窗帘一角,透过缝隙观察谷宅大门,果然有一位身穿粗布的老叟坐在石阶上,略显惊慌地瞪向这边。
忽然,老叟站起来急走几步,又担忧的停下脚步,谨慎地问:“敢问这位壮士,马车里的老爷可是谷宅的东家?”
护卫皱眉打量老叟,不作任何答复。
老叟跪下磕头,拜了三拜,说:“小老儿奉旧主之奉求见谷宅的东家,望壮士帮忙传禀。小老儿定结草衔环报答恩情,求求壮士!”
诸葛弈放下帘子,便听到怀里的海棠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位老伯是瓷庄的大掌柜。”
“的确是他。”
诸葛弈附在她耳边细细低语,海棠听得杏眼闪闪发亮。
“果真要我见他?”
“你是谷宅的神秘东家。”
“好。”
栗海棠磨拳擦拳,慢慢挪到车门口,对一帘之隔的护卫说:“让小厮带他进去,我们走东偏门。”
“是。”
护卫朝守门的小厮一招手,机灵的小厮立即明白,忙领着老叟从小偏门进入谷宅。
马车绕到谷宅的东偏门直接入院,诸葛弈牵着海棠的小手走向前院,半途遇到前来禀事的影卫。
“师父,我独自去见他。”
栗海棠昂首阔步去前院见老叟,顺道派人去唤来青萝。
诸葛弈派两名影卫暗中保护,若老叟欲图谋害即刻诛杀。他转向后宅的主院,影卫默默跟上去。
谷宅前院的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