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弈邀请元煦入正房中堂品茶。
元煦指指院中六角亭,说:“屋子里怪闷的。趁巧今晚月色正浓、春风暖意,不如在亭子里坐坐吧。”
“也好。”
程澜随声附和,率先跑到六角亭里选了最舒服的石柱石栏靠坐着,叹道:“喝酒、赏月、听曲。嗯,此乃人生三乐。”
“程大公子正是爱玩的年纪,仿若当年的我。”
元煦随诸葛弈之后进入六角亭,随诸葛弈坐到石桌边。他眼含笑意,对潇洒不羁的程澜很是欣赏。
诸葛弈唤人端茶来,故意引起元煦的观注。
元煦待丫鬟退出庭院,才端起香茶细细品尝,惊叹道:“此茶是今年的新茶?”
“明前龙井。”
诸葛弈看出元煦亦是爱茶之人,想到之前对元氏族的探查,元氏祖辈曾有人贩茶往西域,后来不知为何全族迁徒到瓷裕镇改做瓷器生意。
元煦爱极龙井,尤其明前龙井为佳。今年,他购得的茶山尚未送来新茶,没想到在这儿品尝到了。
“霞彩镇的这座谷宅不知是仿造的,还是……”
“与祁山镇谷宅的东家是同一人。”
诸葛弈抢先回答,省得元煦想方设法绕着十八弯儿的试探。
见他如此开门见山的态度,元煦反而尴尬了。提壶为自己斟满半杯茶,笑说:“纵然我到了这般年纪也免不得俗气,看到你们这群孩儿日渐长大,逼得我不服老不行啊。”
“元五叔正当年,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哪里老啊。”
程澜谄媚功夫一流,不论真心假意脱口而出,听得元煦喜笑颜开。
“公子,小主子那边已备好晚膳,请公子、程公子和元五爷移步。”
刘管家恭敬禀告,脊背冷汗涔涔。刚才主人派来的影卫提醒他小心伺候着,小主子会成为谷宅的主人。到时候他的生死则掌握在小主子的手里,让他自行斟酌。
诸葛弈很满意刘管家的称呼,尤其刘管家对海棠唤“小主子”的时候,程澜和元煦露出同样惊愕神情时,更应了他谎称谷宅神秘东家是秦五爷的挚友。
元煦和程澜也没有忽略刘管家对海棠的称呼。一路行来,他们从护卫们的口中听到最多的正是“小主子”,而青萝称呼“大姑娘”。
诸葛弈缓缓起身整理衣袍,邀请元煦和程澜一同前往海棠居住的东客院。
刘管家默默领路来到东客院外,揖礼:“公子、元五爷和程公子请进,院内自有人引路。”
“多谢。”
元煦颌首道谢,随诸葛弈和程澜跨入院中,看到守候多时的青萝。
“诸葛画师,元五爷,程大公子请!”
青萝在前熟门熟路带至后院的一处八角阁楼,推开镂空雕花门,笑说:“大姑娘猜错了,衡六爷没来。”
听到青萝的话,诸葛弈微挑剑眉,不明白小姑娘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她或许猜到元五爷会来,但衡六爷是必不会来的。
呆坐在桌边的栗海棠听到青萝的话,生气地说:“衡六爷是傻子吗?他是霞彩镇的土皇帝,有可疑人来闹事该严加彻查。而且我住在谷宅,他应该知道的。他是没胆子来见我,还是瞧不起我?”
青萝笑说:“大姑娘是祁山秦五爷的妹妹,想必衡六爷卖秦五爷的面子,不与大姑娘为难吧。”
“呵呵,我替秦五爷谢谢他。”栗海棠气鼓鼓的看向进门的三人,像小鸟一样扑腾着胳膊撞入诸葛弈的怀里,可怜怜地告状:“师父、小五叔、花哥哥,那个坏透的衡六爷瞧不起我。”
诸葛弈心悦,眉眼间宠溺溢于言表。他长臂揽着她的纤软小腰带回桌旁坐好,柔声道:“衡六爷不敢来,正因知晓你是秦五爷和翎爷的妹子。他一脚踏入江湖一脚深入商道,对祁山镇之事定有耳闻。如今你借住谷宅,他向天借胆子亦不敢来扰。”
“哦!原来如此。”
栗海棠恍然大悟,佯装无趣地说:“好没意思。原来江湖人皆知我买下祁山镇的谷宅,真真是好事不出门、坏消息扬千里呀。”
“谷宅一夕换主、更名俗宅。这,这是花妹妹的手笔?”
程澜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海棠会买下祁山镇的谷宅。难怪京城的达官显贵们议论纷纷,说天下将出一位神秘女大商。
栗海棠眨眨杏眼,正色道:“那宅子是买给师父和师母的,你们想都别想霸占!”
程澜怔愣,看向诸葛弈,惊诧道:“子伯兄,你要娶妻?”
诸葛弈斜睇程澜,冷声答:“四年后,我会娶妻。”
元煦和程澜不约而同地看向海棠,却发现她杏眼放光、盯看桌上一道红豆酥饼,全然不在意诸葛弈刚刚的话。
程澜在桌下偷踩海棠的绣鞋,伸手端走红豆酥饼的盘子。
栗海棠愤怒地抢回来护在怀里,说:“花哥哥真没出息,连口吃的都要抢。这是女孩家的吃食,你一个堂堂男儿……”
程澜伸手抢走一块吃起来,咕哝:“堂堂男儿也爱吃甜食,比如我就很喜欢。”
“哼!”
栗海棠双臂环抱红豆酥饼的盘子,护食模样逗乐了元煦。
程澜眼睛一转,说:“花妹妹,你若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亲自做红豆酥饼赔给你。”
“秘密?”
栗海棠疑惑,看看诸葛弈又看看元煦,一脸无辜地说:“我不知道谷宅的神秘东家是谁,也没见过他的模样。他是秦五爷的挚友,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去找秦五爷。”
元煦眼神微黯,此次前来正为探知谷宅的神秘东家是谁?看来源头要从秦五爷寻起。
程澜摇头晃脑地说:“呵,我才不管谷宅是谁的,他是谁与我何干?我只想知道四年后,子伯兄娶妻,花妹妹会不会哭哭闹闹。哈哈哈哈!”
诸葛弈怒瞪程澜,这蠢货真是欠揍。
第1041章 一壶桃花酿掌人心
栗海棠无视程澜的挑拨离间,平平淡淡地说:“身为男儿娶妻生子、扬名立万、光宗耀祖乃一生志事。常言道娶妻当娶贤,师父的妻子必是最知心的佳人。在我升仙祭祖之前定会为师父觅得贤妻,要亲眼看到他们拜天地才安心。当初买下祁山镇的谷宅正为师父打算,可为聘礼赠与师母聊表心意。”
程澜错打了盘算,招来诸葛弈一记杀意的白眼,又被聪敏的栗海棠反将一军。尴尬地呵呵笑,灌一口烈酒不再多言。
元煦笑而不语,看着海棠超于年纪的沉稳和睿智,仿若记忆深处的那个豆蔻少女。忍俊不禁夸赞:“海棠姑娘颇有玖儿当年的气魄,假以时日定会成为第二位名扬四海的女大商。”
“无需假以时日,她现在做得很好。”
诸葛弈故作不悦地反驳,于元煦和程澜则是别有深意的提醒。海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买下祁山镇谷宅,那花费的银两绝非小数。
当初乌族长和栗族长联手焚毁四大院的时候,奁匣阁的钱库毁得残垣断瓦,不计其数的珍宝金银皆毁于大火之中。
之后八位族长下令清理废墟中残存的金银宝珠,除了融化于烈火中的珍宝之外,能收拾的东西皆在账薄上寻到。可见栗海棠购置祁山镇谷宅时并未动用奁匣阁的银子,而是……她偷偷赚来的钱?
元煦难以相信自己冒然而出的想法,毕竟她成为奉先女至今才一年,如何赚出一座金银山?
“近水楼台先得月,世事无常啊。”诸葛弈似玩笑又似提醒,为元煦斟满酒杯,笑道:“元五爷,请尝尝这桃花酿。奁匣阁玉兰树下埋了整整一年的好酒,可叹那群人不识好物,一双眼睛只管盯住金银。”
元煦举杯浅尝,入口绵柔、润喉辛辣、流至百骸暖意洋洋,不由得称赞:“好酒!真是好酒!”
程澜看看自己抱的小酒坛子竟是常见的百仙醉,不满道:“子伯兄,我也是客人,更是爱酒之人,你怎能忘了我呢?来来来,也赏我一杯尝尝。”
诸葛弈晃晃白玉酒壶,笑说:“你若尝了它的好味,再难寻到更好的酒。我劝你别贪心,免得以后馋掉半条命。”
他越是这般调侃,越能勾起程澜的好奇心和贪酒欲。
程澜迫不及待地伸手抢白玉酒壶,讨好说:“子伯兄与我如亲兄弟一般,怎忍心见我馋掉半条命呢。快给我尝尝!”
诸葛弈松了手,温润浅笑。
每个人都有弱点,程澜的弱点就是酒。他年少得志,品性豪爽侠义却是个酒痴的人。酒乃他的半条命,尤其人间佳酿颇得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