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声门响,门外传入女子绵绵细声。
“族长老爷,奴家有事相求。”
“进来吧。”
闫族长一动未动,盯着墙上的画。
门“吱呀”声敞开,竹姬悄步进屋,又轻轻阖门。
“过来。”
闫族长将冷茶的杯子放回桌上,扭头看向徐徐走来的女子,烦躁的情绪竟平复了,这感觉像妻子带给他的。
他喜男厌女,却觉得竹姬是不同的。如当初他被逼娶妻,新婚夜初见妻子时他并不讨厌,甚至那晚与妻子合衣同寝亦无惧意。为此,他愿意放任妻子成为族长夫人,愿意成全她与亲弟弟的暧昧不清,愿意忍让她发疯发狂的吼骂。
竹姬深知闫族长的癖好,停在一丈之外的地方,拘紧得双手绞在一起,垂首缓缓跪下。
“你这孩子跪下作甚?快起来。”
闫族长蹙眉,想起身去扶她,却及时收手。他无奈叹气,摊开双手,说:“你该知道我的怪癖。快起来吧,地上凉别冻坏了你的腿。”
“求闫族长可怜奴家,别将奴家给闫大公子为妾。奴家求你了,求你怜惜。”竹姬泪雨哀求,声声娇音令闫族长心软了。
“先起来。你不说清楚,我断然不能棒打鸳鸯。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礼儿对你有情,依你的身份能嫁入闫氏族已是莫大的荣耀,你有何不满的?”
闫族长端起茶杯,发现茶已冷。
竹姬磕了头,起身来到他面前,双手试探着接过茶杯去外间更换热茶来。再回来时,她的脸颊仍挂着晶莹泪珠。
闫族长接过热热的茶浅饮润喉,打量泫然欲泣的女子,确实生得很美,虽出自花间楼却没有风尘味。
“你为何不肯嫁与礼儿为妾?”
“族长老爷恕罪,奴家并非不识时务之人。嫁与闫大公子为妾乃是三生之幸,可奴家并不想要这幸运。”
竹姬后退到一丈之距,重新跪下来,磕头。
“族长老爷,奴家是无言公子送给闫族长的,奴家只适合你为闫族长诞下孩儿。无言公子曾与奴家有言,生下孩儿之后放奴家自由。”
闫族长盯着竹姬,沉吟片刻,说:“礼儿亦是我们闫氏族的血脉,你与他生下的孩子也是闫氏族的子孙。”
“可奴家只想为族长老爷生孩儿。”竹姬跪行到闫族长面前,仰头凝视他,说:“近来奴家听到一些传言,说莫二爷的泓公子已掌权莫氏南府。莫二爷退居其后,要精心教导儿子继承家业。”
“莫氏族一向由嫡长子继承家业。”
闫族长放下茶杯,猜到竹姬要说什么。但他喜男厌女,根本无法与女子亲近。若他是个两者皆可的人,何苦夺抢弟弟的儿子,忍受妻子养小叔子去?
竹姬有些激动地说:“闫族长不想将家业传给自己嫡亲的儿子吗?你一生辛劳最终为别人做嫁衣裳,你不觉遗憾吗?”
闫族长沉默了,她的质问深深刺痛他的心。他仍故作坚强地辨白:“那又如何?我若想生儿子,该从夫人的肚子里出来。你……”
“我来替夫人生,夫人只管假装便是。”
竹姬冒着激怒闫族长被逐出去的危险,双手放在他的膝上,真诚地说:“奴家有一种药,一次便可怀男。到时候夫人假称有孕,待奴家十月生子后,夫人便可光明正大的为族长老爷诞下嫡长子。”
“你这般做,想得到什么?”
“自由。奴家想离开瓷裕镇。”
竹姬坚定的说。
闫族长陷入长长的沉思。若说他不心动是假的,但想到他与女子……
“只有一次?”
“是。奴家的药也带来了,你可向无言公子质询,此药是诸葛公子所赠,无言公子亲自查验过。”
竹姬取出两颗药丸,说:“一颗给族长老爷服用,一颗是奴家服用。”
闫族长捏起一颗药丸,想到栗海棠曾劝他为自己谋个后路。亲子终比养子好,况且栗海棠数次提醒他别信闫礼。
“子系山中狼。唉!我确实该为自己谋个后路。”
闫族长怅然叹息,询问竹姬如何服用此药,几时能***愉。
竹姬知他动了心思,详尽细说药丸用处,和一举得男之事。
闫族长叮嘱她别节外生枝,此事待他准备好,再送竹姬去个安全的地方。至少不能引得闫礼和三清道人的疑虑。
竹姬连连答应,拜谢闫族长之后便悄悄离开,回到她居住的小院子。
待她走后,闫族长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他有些忐忑、有些悸动、有些烦躁、有些激动。想到与一个女子缠绵,他感到厌恶;想到一个胖娃娃追在他的身后喊爹爹,他又感觉很舒服。
思来想去,他决定顺应竹姬的意思。不过要准备的太多,一时间又不想出在不走漏风声之下让竹姬生下他的子嗣,并且对外宣称夫人所生。
“哎哟,我怎把她忘了呢。”
想到妻子,闫族长一拍额头,忙披上狐裘匆匆往后宅的僻静小院去了。
第928章 诉真情安抚娇妻
后宅主院自成亲之夜后仅有闫夫人独居于此,闫族长翌日清晨便搬去前院的厢房暂住,并下令改造前院东边一墙之隔的小花园。
闫族长一直隐瞒自己的怪癖,直到弟弟成亲便生了儿子,他开始躲着妻子,惧怕妻子跑来质问他为何不肯圆房。
终日惶惶的闫族长终于在弟弟孩儿摆满月宴的那夜,与妻子彻夜长谈,将自己天生的怪癖如实相告。
那一夜是他平生最漫长、最难熬的,他忘不了妻子呆怔的神情、绝望的哭泣、愤怒的吼骂。他静静地坐着、听着、忍着、看着,直到她哭到无力跌坐回床上,他才平静的离开。
回顾往昔,闫族长感叹自己果然年纪大了。若换作现在,他会守在妻子身边安慰,陪她渡过伤心的夜晚。
“夫君怎会来?有事?”
听丫鬟来禀,已准备安寝的闫夫人忙披了裘衣出来察看,果真见丈夫站在白梅树下发呆。她唤丫鬟取来暖手的小铜炉,送来给闫族长暖着。
闫族长未接铜炉,反而拉着她往房里走,说:“天寒地冻的夜里别跑出来,你也有些年纪了,哪禁得住冻?快回去。”
闫夫人被他拉着往房里走,听他训教的话不像有事来找。那么大夜里的跑来作甚?想品赏她院子里的白梅?
闫族长将妻子带入卧房,为她解去裘衣,掀开被子塞进去。
“有事与你商量便来了,没想到你已安寝。歇息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明日早膳我再过来,让厨娘做些清淡的,我最近上火。”
“我已无睡意,肚子正饿着,不如你留下陪我吃些宵食。”
掀开被子,闫夫人仅穿薄衣下床。
闫族长忙抓来裘衣为她披好,说:“不是什么大事,你何苦替我找由头儿。”
“我肚子饿。”
闫夫人莞尔,率先坐到桌边,吩咐丫鬟去通传厨房做些清淡的宵食来。
丫鬟见闫族长来了,忙去厨房传话。
她们自小跟在夫人身边服侍,从不见闫族长与夫人同寝。夫人做梦都想成为母亲,拥有自己的孩儿,可闫族长一直不来与夫人同寝又何来孩儿呢?看来今晚,夫人多年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了。
闫族长和闫夫人隔桌相坐,默默地盯着茶杯,谁也不说话。
久到丫鬟们将宵食端进来布菜,闫夫人才恍惚回神,拿筷子夹一块卤香的野猪肉给闫族长。
“这野猪肉是田庄老管事的儿子猎来的。老管事不藏私,只留下猪肚子的一块肉,其余皆送来孝敬。他的儿子才十二岁,还是孩子呢。”
“老管事教子有方,他的儿子我见过,是个孝顺的。”闫族长咀嚼野猪肉,切得薄薄的肉片有卤酱的香味,不油腻、不塞牙。
闫夫人放下碗筷去盛汤,说:“礼儿也孝顺。”
“他?呵呵。”
闫族长接过妻子捧来的汤碗,说:“我想让你怀个孩子。”
“咣当!”
汤勺落在汤锅里发出清脆响声,闫夫人惊呆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看丈夫。她在做梦吗?她听到的不是真的?她的丈夫不是喜欢男人吗?
闫族长猜到她的反应,放下汤碗抓帕子擦擦嘴,说:“你年纪大了,生孩子多半会丧命。我想到一个两全之策,看你答不答应。”
闫夫人听他这般严肃又谨慎的语气,知道“事情”并非他嘴里的不要重。她好奇他的两全之策是什么,却不敢奢望他会让她生下孩子。正如他所说,她年纪大了生子即会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