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要定莫三姑娘的罪吗?”
“嗯。大戏唱得热闹,咱们怎能错过呢。”栗海棠自斟一杯小口浅饮,见刘喜娘满面愁容,安抚道:“刘姐姐别害怕,他们没胆子在我的面前放肆。莫妍秀杀害堂嫫嫫是死罪,谁也不敢替莫妍秀求情的。”
“海棠,你变了。”
刘喜娘眉心深锁,心里五味杂陈。
栗海棠顽皮嘟嘟樱唇,佯装委屈地说:“被逼着丢进狼窝里若不变得强大些,我早已成为一堆白骨喽。”
刘喜娘认同地点点头。她在守安堂里日子还算清静,当守安堂的女人们回忆痛苦往事时,她才知道富贵权势之下的女人们活得多么苦,反而庆幸自己生于贫穷。
门开了,老掌柜亲自端来饭菜,后面竟跟着一身白衣的诸葛弈。
栗海棠见他披散一头雪发,白衣穿得极单薄,不禁怨声数落:“大冬日的天寒地冻,你怎穿着夏日里的袍子出来闲逛,真真不怕冻病了?”
“美人噬闹腾得欢,炽热难忍,我便脱了棉袍子换了夏衣。”诸葛弈任由她拉着坐到炭火盆旁的凳子上,颌首与刘喜娘打招呼。
刘喜娘忙遮上黑面纱,略显紧张地站到离他远远的墙角。
栗海棠只顾着数落诸葛弈,没发现刘喜娘的异样。
诸葛弈龙眸含笑,宠溺地捏捏她的白皙脸蛋,说:“放心,我出门时披了银狐斗篷,不会冻病的。”
“谁信你的鬼话。哼!”
栗海棠用自己的茶杯为他倒杯热茶暖手,问:“乌四爷怎会来?”
“莫妍秀的事,乌四爷来探探口风,想知道你如何处置。”诸葛弈喝口茶,斜睇站在墙角的刘喜娘,说:“我只坐在这儿不动,你可以坐到窗下的小榻上。”
“多谢。”
刘喜娘垂首行礼,蹭到窗下的小榻坐了。
栗海棠捧一碟子糕饼给刘喜娘,说:“刘姐姐不必害怕,师父与别人不同。”
“好。”
刘喜娘捏一块糕饼默默吃着,用心留意诸葛弈和海棠的闲聊。她曾听堂嫫嫫说起诸葛樱,说起诸葛画师,说起燕峡镇的大商翎爷,说起祁山镇的土皇帝秦五爷。那些堂嫫嫫口中的大人物,她在海棠的闲言碎语里也听到了,隐约知道海棠和这些了不起的大人物们关系匪浅。
“师父,你为何不将莫妍秀与乌芊芊的死因有关系?乌四爷应该探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吧?”
“真是聪明的丫头。”
诸葛弈夸赞,拉着她坐到腿上,说:“栗氏族,乌氏族,闫氏族已乱了,如今莫妍秀之事会让固若金汤的莫氏族即将大乱。我布下的棋局已完成大半,只要司程典燕四个氏族愿意旁观,我不会将他们裹进未来的争斗中。”
栗海棠体会诸葛弈这句话的心思,猜测地问:“师父的意思是……莫妍秀不能死?”
“是。”
诸葛弈坦然承认,搂住她的纤纤小腰,说:“莫族长是个老狐狸,利用兄弟情掌控着三个弟弟,莫氏的三位爷甘愿做莫族长的马前卒。我们要打破莫氏四兄弟的和睦,莫妍秀正巧送上门来。”
“师父想什么时候告诉乌四爷?借乌四爷之手除掉莫妍秀,不好吗?”
“不好。乌四爷隐藏势力多年,我们先替他瞒着,日后会有大作用。”诸葛弈露出上位者的笑容,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栗海棠猜不出诸葛弈的谋算,但她不急着寻根问底。
诸葛弈放开她,叮咛:“别在外面玩得太疯,早些歇息,待明日有大热闹呢。”
“我知道。和刘姐姐用完午膳便送她回守安堂,我就回家去等你一起用晚膳。你也别回得太晚,我会担心。”
“好。”
诸葛弈旁若无人地亲亲她的小脸,将半杯茶还给她,起身走了。他今儿忙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没时间和心爱的小姑娘独处。
第918章 依谁家规矩定罪
在五味居用过午膳后,栗海棠送刘喜娘回守安堂,早早返回奁匣阁新宅子和杨嫫嫫一起交办宅子里的诸多杂事。
这一夜半梦半醒,睡得并不安稳。她的梦里总会有一个女子的背影,离她不远不近的走着。她想追,女子仍慢悠悠地走着,可她如何也追不到。
天明了,青萝拉起倦意的栗海棠去沐浴更衣,梳理简洁的发髻用朴素的木簪子固定好。
“大姑娘在马车里睡会儿吧。夜里睡得不踏实,说了一晚的梦话呢。”青萝扶住险些摔下凳子的海棠,心疼地说:“等处置完莫三姑娘,你好生的休养几日。随他们胡乱折腾去,最好折腾散了。”
“再等等。”
栗海棠打个哈欠,借着青萝的力慢慢站起,动动有些疼的小脚,说:“这几日走得路太多,脚疼。”
“让婆子们抬步辇吧。”
“不用了,我这脚早折断得七零八块,等不知疼便成形了。”栗海棠摆摆手,哈欠连连地走出屋子。
“大姑娘,守安堂的马车回来了,堂娘子坐在马车里等着你呢。”杨嫫嫫送上一个暖手的小铜炉。
栗海棠任青萝为她披好墨狐大氅,说:“晚些时候,你封一包碎银子送去守安堂,我要试试那些女人们。不忠者,依守安堂的规矩办了吧。”
“是。”
杨嫫嫫知道海棠护着刘喜娘的心,也明白守安堂的女人们忠奸皆有,凭刘喜娘的谋智根本压不住那些女人。论起心狠,海棠已得诸葛弈真传。
栗海棠走出大门,见刘喜娘站在马车外,旁边还站着一个有些年纪的妇人。
“奉先女安。”
妇人跪拜。
“起来吧。”
栗海棠淡淡地说,别有深意地看一眼刘喜娘。察觉刘喜娘的情绪似乎压抑着,而妇人刻意表露的讨好。
“刘姐姐,上车。”
拉着刘喜娘踏到凳子上,栗海棠斜睇谄媚的妇人。
刘喜娘握住海棠的手腕,说:“奉先女,我……不可以。”
“我的命令,上车!”
栗海棠的语气忽然冰冷强硬,吓得刘喜娘呆滞住。海棠趁机拉着她上车,对妇人道:“回守安堂去吧,等待发落。”
“奉先女,我做错何事?”
妇人理直气壮的质问,立即招致青萝狠狠的一巴掌。
青萝哂笑道:“守安堂只有执事堂主可以奉命离开,你是什么身份敢无令擅自出来。坏了守安堂的规矩,你还敢问?”
妇人捂着红肿的半边脸,不依不饶地说:“是刘喜娘……啊!”
另半边脸也挨了巴掌,青萝甩甩发疼的手,这巴掌比刚才还狠。
车帘掀起,栗海棠打量捂着脸的妇人,说:“青萝,你亲自带去守安堂处置了。若有人敢反抗,一并处置。”
“是。”
青萝拍拍手,自从派到海棠身边做婢女,她已好久没痛痛快快的打架啦。今儿手痒痒的,正巧用这些不识相的女人们练练拳。
直到被青萝带走,妇人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许,直到她变成一堆白骨,也不会明白她做错的事,就是藐视刘喜娘的执事堂主身份。
马车很快来到瓷源堂的大门外,此时八大氏族的族长们、老爷们和公子们已全部到了。莫族长来得最早,莫二爷也迫不得己的来了。
栗海棠和刘喜娘进入荣兴堂,一个坐主位,一个坐副位。守安堂的执事堂主与八位族长的地位等同,而今日刘喜娘为堂嫫嫫伸冤而来,自然要坐上位。
八位族长依次两旁坐了,之后是各氏族的老爷们,和旁支的老爷们。公子们则去了东厢房听候消息,不敢逾矩来正房。
栗海棠看向躲在角落里的莫二爷,嘲讽说:“莫二爷终于肯露面了。”
莫二爷咬牙,愤愤地瞪向刘喜娘。
刘喜娘安然泰之,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说:“这是昨夜堂子里众人商议的结果。堂嫫嫫在大家的眼前被莫三姑娘害死,周妇人和那男子是帮凶。堂嫫嫫是守安堂的执事堂主,莫三姑娘在守安堂害死了她,该依着守安堂的规矩定罪。这是莫三姑娘和周妇人的罪状,请奉先女和各位族长、老爷们过目。”
“胡闹!莫妍秀是莫氏族的姑娘,她没被送去守安堂,怎能依着守安堂的规矩定罪?老执事堂主虽死在守安堂,她的地位不同,该依《祖规》来定罪。”
莫三爷率先反驳,他已和莫族长商量好了,逼着栗海棠和刘喜娘答应遵从祖规来定罪。即便不能保住莫妍秀的小命,也不会影响莫氏族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