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你知道被休的女人会落得什么下场吗?”
“我知道。”
闫夫人转身不愿看他。
闫族长咬咬牙,威胁道:“你想清楚,被休的女人会关去守安堂,至死不准踏出守安堂大门半步。就算死了也不会葬在母族的祖墓里,贞女坟和乱葬岗一样是孤魂野鬼的地方,你不怕吗?”
“怕。可我宁愿做个孤魂野鬼,也不愿和你躺在同一个坟墓里。”
闫夫人很硬气地说出埋藏心中多年的话,日积月累的愤怒和哀伤让她心如死灰,那“族长夫人”的尊贵名分就留给下一个不幸的女人去荣耀吧。
“滚回你的院子去,想清楚了再来见我!”
闫族长克制着火气不让自己做出后悔的事情。他自知对妻子确实不够好,但十年里他待她从未苛刻。即使知道她和闫老二暗通款曲,他也装作不知。
“父亲,母亲怎么哭了?”
闫礼进来,见闫族长捂着脸似乎在懊悔的样子。他心底嗤笑,一脸真诚地劝说。
“父亲别生气,待儿子回去劝劝母亲。母亲一时听信馋言才会拈酸吃醋来闹的,儿子定会向母亲说明那竹姬姑娘是诸葛兄送给儿子的妾。”
闫族长听到这话,抬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不禁感叹养虎为患、终成灾祸。这狼子野心的小混账果真遗传闫老二的本性,血脉真的骗不了人。
“一个女人罢了,你喜欢便收房。”
“儿子多谢父亲。”
闫礼欣喜,他几次到花间楼寻觅美人,初见竹姬便倾慕于心。恨不得重金向无言公子赎出来陪伴身侧。如今诸葛弈终于做了一件好事,不仅替竹姬姑娘赎身,更送来闫氏田庄。如此良机他怎能错过?即使父亲不肯让出,他也要据理力争。
闫族长常年混在花间楼,对无言公子精心调教的新花魁娘子竹姬略有耳闻,却一直未得见面。他自来喜好男色,就算娶妻也从未行周公之礼。再美的佳人儿在他眼前,不过是养目怡情罢了。
看闫礼一脸喜色,闫族长淡淡道:“我虽常进出花间楼,却无缘得见。既然她已在府里,唤来给我瞧瞧是个怎样的美人儿。”
闫礼笑眯眯地说:“无言公子是个才人,能在万丛繁花中选出这般美貌标致的人儿。不瞒父亲,自十三岁厮混于市,儿子见过的美人儿不下百余,唯独竹姬姑娘令儿子情有独钟、日思夜念。”
听着闫礼把竹姬姑娘夸得美若天仙,闫族长更加好奇这位花间楼的新花魁娘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迷得闫礼神魂颠倒。
“来人,请那位竹姬姑娘来见。”
“是,族长老爷。”
老管家别有深意地看向闫礼,暗骂闫礼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竟把自己的弱点乖乖送上门来,族长老爷能轻易放过才有鬼呢。
老管家跑去后院,请刚刚安置好的新姨娘竹姬姑娘来前院见族长老爷,谁知他刚踏进后宅的二门,迎面与闫夫人撞见。
“夫人没回去歇着?”
“没。”闫夫人瞧老管家跑得气喘吁吁,说:“你也一把年纪了,别什么差事都亲力亲为,能躲懒的派小厮们去差办,白白累死自己也没人心疼。”
老管家连连应是,心中纳闷夫人平日很少与他说无关族长老爷的私己话,现在这话说得有些暖和人心,又不像她平日的言行举止。
“夫人,你没有想吃的?”
“没有。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领竹姨娘来。”
闫夫人转身便走,留下欲言又止的老管家。
老管家招来执守二门的老婆子,询问夫人是否听到什么闲话生了气。老婆子一问三摇头,直说夫人性子冷淡和谁都不热络。
老管家安心了,看来是他想多了。
半柱香后,闫夫人亲自挽着竹姬姑娘徐徐而来,老管家忙上前揖礼,传禀闫族长想见见竹姬姑娘的意思。
闫夫人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的,她阻挡不了任何人、任何事。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见老爷。”
老管家急忙上前拦住,陪笑说:“夫人请留步,族长老爷只说见竹姬姑娘。望夫人行个方便,别让老奴为难呀。”
闫夫人怅然道:“放心,我不让你为难。等我送竹姬姑娘去见老爷,你什么都不必说,一切有我承担。”
“夫人别呀,老奴实在……哎哟,夫人可别呀,族长老爷才消了火气,你别在这个时候又送上去惹他哟。”
老管家苦苦哀求,颠颠跟在闫夫人和竹姬姑娘后面。不管他如何劝说,闫夫人打定主意亲自领竹姬姑娘去前院,谁也拦不住。
第898章 夫妻反目为休书
没想到闫夫人会亲自送竹姬姑娘来前院,闫族长和闫礼皆有些不自在。不过,在看到竹姬姑娘的倾城美貌之后,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闫礼欣喜若狂,迫不及待上前来拉着竹姬的玉手,“竹姬娘子,父亲答应将你许我为妾,快随我一起给父亲……和母亲磕头。”
竹姬的一双美目泫然欲泣,对闫礼的示好不为所动。她用力抽出玉手,缓缓后退半步躲到闫夫人的身后。
柔夷去,掌心空,狂喜的心瞬间泡进寒九的冰里。闫礼呼吸微滞,空落落的手背在身后,一双阴鸷的眼睛如鹰盯住猎物般锁住竹姬的倾城容颜。
闫夫人哂笑出声,看向闫族长,说:“你不需派人去诸葛府问问,这位竹姬姑娘到底是送给谁作妾室的?”
闫族长抿唇不语,似乎思考闫夫人的提醒。他的确想得太简单,花间楼的新花魁娘子是无言公子赚钱的招牌红人,怎会轻易被人赎买?
“管家,去诸葛府探问探问。”
“是。”
老管家担忧地看了闫夫人和竹姬,匆匆去差小厮到诸葛府询问。
闫夫人冷睇目露凶恶的闫礼,斥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田庄里的那个女人还未消停,你又打起竹姬姑娘的心思。礼儿,你想纳妾,我不拦着,可你该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后果。”
闫礼敛起眼中的凶狠,恭敬揖礼,“儿子受教。儿子知错。母亲息怒。”
“坐下。”
闫夫人拉着竹姬坐到闫族长的另一边,与闫礼隔桌相对。她亲自为竹姬斟一杯酒,说:“好姑娘,一路走来怪冷的,喝杯酒暖暖。”
“多谢族长夫人。”
竹姬起身拜谢,双手接来酒杯却不敢再坐下。
闫夫人拉着她坐回身旁,拿筷子夹一块新鲜的炖鹿肉,说:“不知你胃口如何,寒冬最宜食鹿肉。”
“多谢族长夫人。”
竹姬还要起身拜谢,被闫夫人伸手按住肩膀。
“看来夫人很喜欢这位竹姬姑娘,不如……”
闫族长的话未说完,被闫夫人体贴地夹来一块炖鹿肉塞住嘴巴。他有些恼火,又碍于两个年轻人在场,不得不隐忍。
闫夫人放下筷子,拿湿帕子擦擦小手指沾到的油汁,故作漫不经心地问:“老爷喜欢这位竹姬姑娘吗?”
闫礼脸色大变,警惕地看向闫族长。
同样擦手的闫族长动作一顿,斜睇变脸色的儿子,又看看神色自若的妻子,再看看心不在焉的美丽佳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我虽年老,但风采依旧。夫人觉得我会不喜欢漂亮的竹姬姑娘吗?”
“既然老爷喜欢,那我作主将竹姬姑娘嫁给老爷做正室,如何?”
闫夫人一句话震惊四座,不仅对面不甘心的闫礼被吓得目瞪口呆,连心不在焉的竹姬也美目圆睁。
闫族长咬紧牙关,手里的筷子“啪”地往桌上一丢,指着妻子的鼻尖气得说不出话来。
闫夫人平静地拾回筷子,并在一起放回丈夫的碗上,坚定地说:“我只要一封休书。”
“做梦!”
闫族长怒极,掐住闫夫人的脖子,忿忿道:“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活一天,你做一天的闫氏族长夫人;死了,你的墓碑上会刻着闫姓,受闫氏子子孙孙的香火祭奠。”
“呵呵,闫氏的子子孙孙?谁的?你吗?”
闫夫人目光扫向闫族长的身下,那终日流恋在俊俏小倌的丑恶东西怎能造出子子孙孙?
被妻子的嘲讽眼神刺激得脑中一片空白,闫族长无法忽视她那眼神中意有所指的鄙夷。他喜男厌女,自小便如此。他可以娶妻,却不能与妻子行周公之记;他可以放纵她和亲弟弟之间的暧味不明,却无法忍受她请求一封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