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十八甩甩手上的水,翻上马背,说:“走,咱们去瓷裕镇新宅子。”
“别去了,新宅子的细作太多。”
影卫拉住马缰劝着。
翎十八斜眼,傲气地说:“怕什么,我去探望自家妹子,他们管得着吗?哼!走!我要探亲,看谁敢拦!”
影卫一拍脑门儿。对呀,翎爷又不是八大氏族忌惮的人,可随意进出瓷裕镇。打着探亲的旗号光明正大的去新宅子见小主子,谁敢拦?
“翎爷,属下先行一步。”
“嗯,去吧。”
翎十八挥起马鞭,调转马头朝着瓷裕镇南城门的大道狂奔而去。他敢用脑袋保证,阿弈定不会鲁莽入城,他会绕路去秦氏庄子打探消息,再趁夜独行去见小姑娘。
正午时分,俊朗不凡的男人一骑绝尘,从瓷裕镇的南城楼进入,一路张扬的往镇东的奁匣阁新宅子而去。
早已接到影卫禀告的栗海棠忍不住激动,带着乌银铃和青萝乘马车去五味居迎着翎十八。但她没等到翎十八的到来,却得到栗族长一掷万金的消息。
五味居的三楼雅室,栗海棠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招牌红豆酥饼,听着窗外的街上百姓们议论纷纷。
乌银铃与她隔桌相对,拿团扇为海棠扇凉热茶,小声问:“大姑娘猜得到栗族长拿出多少金子吗?”
栗海棠吃完红豆酥饼,接过扇凉的茶水润润喉咙,哂笑说:“栗族长那抠门儿的德行,连妻子和儿女都无可奈何。他能拿出三个私库的金子,我送他一块匾额助他流芳后世。”
“哈哈哈!我妹子有魄力。”
翎十八推门而入,一路风尘朴朴,耳鬓的发丝亦散落地垂在肩上。
乌银铃忙拿面纱遮住半张俏脸,和青萝退到墙角站着。
翎十八俊朗不凡、风骨潇洒,自带一股子成年男子的气质。让花儿般的豆蔻少女们羞赧得垂头倚墙,深怕他看到自己不美好的举止。
栗海棠则没有那般矜持,她大大方方拿起第二块红豆酥饼吃起来,吱唔不清地问:“翎爷怎会来的?师父还好吗?”
翎十八笑眼弯弯打量吃得香甜的小姑娘,叹道:“阿弈为你愁白了发,你竟有心思吃红豆酥饼。啧啧啧!阿弈真可怜!”
栗海棠翻翻白眼,樱唇微嘟起不满道:“师父的头发从我见他初时便是雪色,哪是你说的一夜愁白头。哼!”
翎十八笑呵呵,从她护食的臂弯里抢来一块红豆酥饼吃着,说:“一会儿河对岸有大戏上演,咱看完戏再说阿弈的事。”
“咦?栗族长把金子搬来了?”
栗海棠瞠目,没想到栗族长的动作如此之快。才半天就凑足金子,看来栗族长的家底儿也不薄嘛。
兄妹二人搬椅子到窗边,边吃香甜的红豆酥饼、边欣赏河对岸的“大戏”。
栗海棠感叹自己坑得少了,真该用“一掷千万两金”来提醒栗族长。她回头要说话,谁知乌银铃和青萝乖巧地站墙角,好似很畏惧翎十八似的。
对她们招招手,“过来一起瞧热闹。今年的大戏太多,花钱都看不到这么好的。”
乌银铃和青萝齐摇头,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翎十八。
翎十八故意不理睬,拍拍海棠的肩,指向窗外的一处,说:“妹子快瞧瞧,传言要病死的莫族长面色红润、生龙活虎的,哪有传言的那般病弱无力。”
栗海棠顺着指向看去,瓷河对岸的一座酒楼,顶层雅间窗子大开,以莫族长为首的六位族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栗氏银庄的门口。六位族长之中,也有整日流连花间楼的闫族长。
翎十八饮口茶水,冷冷看向瓷河对岸的栗氏银庄,看到栗族长派来的老管家正领着十几个小厮清点银箱、记录在簿。
“栗族长有十个私库,这银庄是其中最小的一个,能藏千两金子、万两银子。我刚刚来时派人去摸清他的家底儿,有备无患嘛。”
“师父答应助栗族长东山再起吗?那他与栗二爷的盟约还作数吗?”
栗海棠最担忧的是自己的擅自行动会破坏诸葛弈的谋划。她今日设陷阱坑栗族长,私心里希望诸葛弈能早点回来。
翎十八亲自倒茶给海棠,安抚说:“别怕,阿弈的计划从来审时度势。栗族长逃来燕峡镇求助,阿弈诓他自掏银子重建无心院和奁匣阁,实则与你的主意不谋而合。他呀只是太挂念你的安危,忘了你也是个小机灵鬼儿。”
“嘿嘿,那我误打误撞的帮了师父?”
听到自己能帮助诸葛弈,栗海棠高兴得摇头晃脑。
“对,你没帮倒忙。”
翎十爷心里也补一句:没帮倒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瓷河对岸的栗氏银庄仍在一箱一箱的搬出来,惊叹了围观的百姓们,也震惊了莫族长等人。
第785章 有人坐不住了
一箱又一箱的金子从栗氏银庄搬出来摞得比房檐还高,每搬出一箱都有人打开箱盖清点,好似故意让围观的百姓们瞧见。
不远处的食肆,顶楼雅间的窗前站着莫族长等六位,对面酒楼的二楼雅间窗前站着栗二老太爷和栗二爷。所有人除猜测栗氏银庄到底存了多少家底儿,还猜栗族长为何搬运大量的银子。
酒楼的二楼雅间,站在窗前已快两个时辰,栗二老太爷实在体力不支便寻个椅子坐下歇歇,拄着拐仗,低头沉思。
栗二爷眯着眼睛尽量适应午后刺目的阳光,他虽管治栗氏族的族事和财账等等,却无权掌管钱财,公中银库和栗氏族众多私库的钥匙仍在栗族长的手里。
看到栗族长擅自动用存在栗氏银庄的私库银子,栗二爷肉疼得心绪烦闷。他几次想出去阻止都被栗二老太爷拦着,不得不站在这里干着急。
栗二老太爷百思不解,喃喃自语:“他到底要做什么?买宅子也用不得万两金子?难道他要掏空私库?到底是谁给他出了什么主意?”
一连四问,听得栗二爷更加烦躁难忍,一拳砸在窗台上,骂道:“他贪婪无耻,看到自己的族长之权要被夺了,要先下手为强侵吞私产呢。二堂叔,你就不该拦着我!”
栗二老太爷摇头,说:“不。他不会轻易认输的,区区万两金子能保住族长之位、能赢回族长之权,便是我也会答应的。有人给他出主意,那个人是谁呢?”
“诸葛弈。”
栗二爷笃定地说,搬个椅子过来坐到栗二老太爷对面,心有不甘的忿忿道:“诸葛弈到底帮着谁的?一会儿是我,一会儿是他。”
“他?”
栗二老太爷好奇,恍然又明白栗二爷口中的“他”是指栗族长。想到诸葛弈游走于栗族长和栗二爷之间,看似与栗二爷结盟,又突然调转矛头帮着栗族长对付栗二爷。
“呵呵,少年英杰。诸葛子伯是我见过最令人佩服的年轻人,不输当年的莫老鬼。”
“莫老鬼是谁?”
“莫家上一辈的老幺,二十岁独闯江南便一去不回,而今算算有五十年未归啦。他比我年长五岁,是莫族长的二堂叔。”
栗二爷恍然大悟,曾听莫容玖说过在江南拜见一位长辈,莫族长听完脸色大变斥责莫容玖别去打扰那位长辈的清静。看来莫族长很忌惮那位长辈,这一点竟与他的处境如此相似。
栗二老太爷扶着窗台往不远处的栗氏银庄眺望,看到十几驾马车在银庄门前一字排列,一群孔武有力的汉子们赤臂搬箱,把银箱子整齐叠摆在马车上,用粗麻绳固定好。
“哎哟,这些银子到底运去哪儿呀。”
栗二老太爷心肝颤儿,看到一驾一驾马车拉着银箱子往镇东的城门楼行去,他心疼得捶胸顿足。
栗二爷脸色阴沉沉的,不经意间看向瓷河对岸的五味居,愕然发现三层雅间的窗子敞开,一个清秀漂亮的小姑娘和一个俊朗不凡的男人迎风而立,偶尔欢言笑语一阵,再看向驶向镇东城门的马队。
“二堂叔,我有事先行一步,待我派人查到银子的去向再登门禀告。”
“好,去吧。”
栗二老太爷坐着不动,准允栗二爷离开之后,他看向食肆的方向。那边的雅间窗前,莫族长也在辞别众人,转瞬间消失在窗口。
一条瓷河将瓷裕镇分割成两半,河东繁华街市、河西民巷胡同,座落于中心的衍盛堂、奁匣阁、无心院和隆福家庙已被烧得残垣断壁、一片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