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李嫫嫫打开话匣子,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杨嫫嫫和刘二娘进来,分别端着一碗羹,一碗素粥。
栗海棠伸展双臂让青萝拉她坐起,见三碗汤汤水水的食物,小脸立即垮了。委屈地向刘二娘撒娇:“刘厨娘忍心看我又饿又冷的罚跪吗?我夜里万一昏倒了怎么办?”
几个人眼睛一亮。对呀?她们怎没想到这个。
李嫫嫫嘴碎,说:“快快快,把这些也拿走,让大姑娘饿着肚子去跪罪。”
栗海棠一听火大,大吼:“李嫫嫫!”
“哎哟哎哟,小祖宗别大声,我耳朵不聋。”李嫫嫫一手托着晚膳的托盘,一手捂着耳朵。
栗海棠爬到炕沿儿抢走托盘上一碗饸饹面,护食地威胁:“谁抢走面,我就打谁的板子。”
李嫫嫫欲伸手,吓得忙缩回去。
杨嫫嫫和刘二娘掩面偷笑,青萝也扭头咬唇憋笑。
栗海棠屈起手臂圈住面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说:“外面的人欺负,你们也欺负我。挨折腾一天连口水都没给,早膳吃的清汤寡水没到正午就饿得头昏眼花,幸而莫夫人体贴人偷偷给我半块馍馍。”
“依我看,大姑娘连那半块馍馍都不该吃。”李嫫嫫心直口快,见海棠把一碗面吃进多半,连忙抢过来,眼神示意青萝送上红枣生姜汤。
栗海棠意犹未尽地盯着所剩不多的饸饹面,坚起一根手指哀求:“李嫫嫫最好啦,再让我吃一口。就一口,行不?”
李嫫嫫摇头。
“一小口?”
李嫫嫫摇头。
“一根?”
李嫫嫫摇头。
“李嫫嫫,我命令你放下面碗。浪费吃食会遭天谴的,难道你想看我被雷劈吗?”栗海棠恼火,跪在炕沿儿叉腰发脾气。
李嫫嫫退到屋门口,说:“大姑娘多喝点汤啊羹啊粥啊的,夜里多上几回茅房。”
“呸!我才不去……”栗海棠傲娇,忽然灵光一闪仿佛猜到什么,又不甚明白地看着杨嫫嫫等人,“嗯?什么意思?”
杨嫫嫫微微一笑,让李嫫嫫和刘二娘去吃饭,又让青萝为海棠准备厚棉袄子和棉裙子。
“大姑娘且先坐下,尝尝这碗红枣生姜汤。刘厨娘熬制一个时辰呢,又放了些东西去除姜的辛辣,老奴尝过特别好。”
“杨嫫嫫,你们到底商量了什么,为何逼我喝汤?”栗海棠端起红枣生姜汤小口试尝,确实没有姜的辛辣味。
杨嫫嫫递来汤匙,说:“大姑娘聪慧过人,怎会猜不到老奴们的笨法子呢。多喝几碗汤,少跪些时辰。青萝守在门外,可侍服大姑娘,也好替换暖和的汤婆子。”
栗海棠不信杨嫫嫫的搪塞,一口气喝干红枣生姜汤,把空碗往杨嫫嫫手里一塞,板起小脸不高兴。
杨嫫嫫抿唇笑,转身去外屋唤青萝进来给海棠更衣梳妆。
青萝捧着厚棉的袄子进屋,说:“派出去的人把消息散出去了,待大姑娘进西院,咱们再把门锁了。”
“好。”
杨嫫嫫投给青萝一个夸赞的眼神,拿着空碗出去了。
栗海棠坐在梳妆台前等着青萝,透过妆奁的镜子看到杨嫫嫫和青萝说悄悄话,又见青萝偷偷塞给杨嫫嫫一根小竹管。
这种小竹管曾在诸葛弈和翎十八的书房见到过,是飞鸽传递的密信。难道翎爷送给她的这座大宅子有豢养飞鸽的地方?
青萝来到海棠身后,灵巧的双手盘出雅致又端庄的发髻。
栗海棠一直忍到梳妆完毕,才放狠话:“你们几个瞒着我密谋的事情,我且饶你们。再有下次,我定把你们送去寒夜谷。”
青萝不畏,笑说:“大姑娘别生气,你且耐心等等。奴婢用脑袋作保,不出两个时辰便有贵客上门来讨茶吃。”
“好吧。我且耐心等着,看你们暗地里耍的什么鬼花样儿。”
“等着瞧好吧。”
青萝故作神秘一笑,亲自为栗海棠更衣,陪着她去了大宅子西边的一座安静小院。
西院,供奉历代奉先女仙位的地方,取名仙娥阁。五间正房被打通,设神台、香鼎,浓烈檀香味隔着门缝儿也能闻到。
东西各三间厢房暂为歇息之处,供八大氏族的女眷们来祭拜时小憩所用。倒座房为老执事嫫嫫的居所和账房。
一场大火毁了奁匣阁,老执事嫫嫫被栗海棠派去的暗卫打晕带走,故而保住性命。如今栗海棠在此暂居,把老执事嫫嫫从奁匣阁废墟的窝棚里接出来,安派在这里继续守着历代奉先女的仙位。
见栗海棠来了,老执事嫫嫫上前跪拜,说:“奉先女今日功德可载入八大氏族奉先谱,老奴将用余生为奉先女撰写功德传。”
“老执事嫫嫫快请起。海棠哪里有什么功德,只求无过罢了。”
栗海棠亲自扶起老执事嫫嫫,与她一同走入五间正房。
“奉先女,此处尚未取名。老奴代八大氏族的人请奉先女为此留名。”
站在房前石阶下,老执事嫫嫫肯求。
第764章 翻脸快过翻书
五间正房被打通,透过敞开的雕花大门看到神台那一排又一排的仙位,是无数少女鲜活生命的明证。她们也曾在这世上活一遭,死一遭,爱一遭,恨一遭。
“仙安祠。”
栗海棠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得到老执事嫫嫫的赞赏。
“妙啊!妙!仙安祠,就叫仙安祠。”
老执事嫫嫫激动地拍手称赞,拉着海棠进到屋里,转身亲自阖上门,说:“奉先女跪一个时辰足矣。老奴会在这儿陪着你,免得你害怕。”
“多谢老执事嫫嫫。”
栗海棠恭敬地福礼,卸去外披的斗篷,一身素雅的暗花福寿纹锦缎棉袄裙让老执事嫫嫫更加满意。
今晚,栗海棠挽着普通的发髻,仅用一根木簪子装饰。素妆淡眉未擦胭脂,十指干净不涂蔻丹,莹润洁白如春泥青笋。
提裙摆跪在蒲团上,青绸嵌玉珠的三寸金莲小鞋不张扬,鞋底干净可见来时踩着绢帕。
老执事嫫嫫站在海棠身后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凝望神台上历代奉先女的仙位,内心感叹:这般好的姑娘又是一个可怜命薄之人,怎就被选中作奉先女呢。
“老执事嫫嫫别叹气。日子要慢慢熬,路要慢慢走。我已然是奉先女,自会拼尽全力重建奁匣阁,让众位奉先姑姑们有家可归。”
栗海棠轻轻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希望和自己一样苦命的少女们能够帮助她完成宏愿。
老执事嫫嫫提袖拭泪,取过一个蒲团陪着海棠一起跪罪。早在被蒙面黑衣人打晕时她就知道奉先女和诸葛画师已知晓栗族长会来烧毁奁匣阁,他们不阻止栗族长的罪行固然可恨,但思及八大氏族的人们欺人太甚,她更愿偏向奉先女和诸葛画师。
八大氏族明面上风光无限,内里肮脏不堪。老执事嫫嫫早已看不顺眼,奈何自己年迈卑微、有心无力。
一柱香燃烬,两个时辰过去。子时,更漏响过,镇子里巡夜的更夫敲过更鼓,隔着重重高院墙能听到他们沙哑的喊声。
老执事嫫嫫艰难地爬起,来到海棠身边,劝说:“奉先女快起来走动走动,别把膝盖跪坏了。”
“冬夜寒冷,老执事嫫嫫又是有年纪的人,快回去歇息吧。明儿族长夫人们要来祭拜,免不得又是一阵忙活。”
栗海棠心疼老执事嫫嫫的身体。近半年,老执事嫫嫫已生过两场大病,第一次恰好诸葛弈在无心院,海棠央求着他为老执事嫫嫫诊脉,三副药汤便好了。第二次,老执事嫫嫫提着重物走路摔着,头撞在大树干上险些死掉,幸而暗卫及时出手掐人中,老执事嫫嫫仅躺了五天将头上的伤养好。
今日因奁匣阁被烧毁,老执事嫫嫫心疾复发又是一病不起。又不肯离开奁匣阁,便在废墟上盖起一间窝棚勉强度日,直到今晨接回来。
寒冬夜,老执事嫫嫫担忧海棠,海棠也心疼她。正待二人努力劝说对方的时候,忽听得雕花门轻轻敲响。
“谁呀?何事?”
栗海棠走到门口,隔着门缝问外面的人。
“大姑娘,是奴婢青萝。”
外面,青萝低声禀告。听海棠没有出声,忙说:“大姑娘,乌族长来访。”
老执事嫫嫫愣住,问:“是老奴的耳朵听错了吗?乌族长?大夜里的,他怎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