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576)

“傻丫头,没有我的准许,你怎能先行离去呢。”

赤红龙眸含泪,俊美绝世的容颜因痛心而浮现一层阴霾。微微伏下身子近看她的脸,那张日思夜梦的清秀脸蛋变得面目全非,纵横交错的伤疤把一张女娃娃的鹅蛋脸毁得无法辨认。

诸葛弈双脚虚浮踉跄几步,数次伸出手又收回。他本该痛心疾首地抱起她大哭,为何身体抗拒着想逃离?他不喜欢脏污,却从不嫌弃她,为何现在生出不愿靠近的感觉。

“海棠,对不起。”

无情?

是啊。我终究是个无情之人,对不起你的信任和依赖,对不起你的付出,对不起你的感情。

诸葛弈仰天自嘲大笑,两行泪滑落。待他伸出手抓住从井口顺下的麻绳时,忽呼到背后轻唤一声“师父”,猛然回头却不见娇俏的小姑娘。

“海棠?你……”还活着吗?

诸葛弈放开麻绳,难抑激动地走向那容颜尽毁的女娃娃。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他犹豫不决,想靠近又抗拒。

“错觉!死人不会说话的。”

薄唇念念有词,他后退几步,借着井口照射的光才看清半身埋在泥土和碎石中的女娃娃。圆圆的鹅蛋脸被毁了,纵横的疤痕皮肉外翻,鲜血凝固成血渍,混合了泥土显得很脏污。

这件榴花红袄子穿在女娃娃的身上太宽松,领口的盘扣已散开,露出深紫勒痕的脖子。

深紫勒痕?

诸葛弈龙眸眯起,慢慢蹲下看得仔细些。

看似皮质鞭带留下的痕迹,但皮质有纹且宽度不一,勒在雪白颈子上会留下深浅不同的颜色。而女娃娃脖子上的深紫勒痕颜色如一。

拿白绢帕扫过那深紫勒痕,发现白绢帕上留有点点颜色。诸葛弈瞬间想到什么,畅然笑道:“原来是画上的。画技不错,可惜用错彩料露出破绽。”

再看女娃娃的双手,一只成拳、一只平展,腕上戴着掐丝镯子,金龙银凤呈祥,闫氏族送的寿礼。

再往下,除了一只脚踝上戴着他送的金细链子,另一只穿白袜的脚踝是一把金锁。嵌在金锁的两颗红宝石已不失所踪。这寿礼是乌氏族后来补送的,听说乌族长夫人把自己最心爱的一支红宝石簪子献出来,心疼得三天吃不下饭。

诸葛弈永远忘不掉海棠谈论起此事时,得意大笑的俏模样。有点小坏,又有点霸蛮,总之在他眼中是最美的小姑娘。

“傻丫头啊,这么多破绽留给他们,你当他们是傻子吗?”

摇头轻叹,他是不是太宠她了,所以她才无所顾忌地捉弄人?连他这个师父也被列入其中。

“主人,杨嫫嫫来了。”

井口传来属下的唤声。

诸葛弈不再留恋,借助麻绳之力向井口跃起。眨眼间已钻出井口,稳稳落在平坦之地。

“主人,这是大姑娘临终前命老奴送来的东西。”

杨嫫嫫恭敬地捧着一件墨狐大氅,双眼含泪,嗓音哽咽。

诸葛弈冷睇那件大氅,正是他最后一次见面时披在她身上的。如今氅衣仍在,她却不知去向。

“她在哪儿?临终前命你送来?那她的尸首呢?”

“主人莫怒,待老奴禀明。”

杨嫫嫫将墨狐大氅交给旁边的蒙面黑衣人,然后从怀里取出珍藏许久的一张信纸,捧于诸葛弈眼前,“大姑娘知道几位族长赶离老管家之后,自知终有一日会有大灾祸降临,故而安排老奴等人在她遇难时尽快离开奁匣阁,藏身一处安全之地以待主人、翎爷和秦五赶来。若老奴等人也不幸被害,此信可吞服入老奴的肚子,随老奴同赴黄泉。”

诸葛弈心中咯噔一声,脑中瞬间空白。痛,已辨不出是心、是五脏、是身体。他龙眸赤红含泪,修长手指颤抖着接过那张薄薄的信纸。

此刻,他没有嫌弃,更愿意靠近。一张纸而己,他却依恋不舍得贴在心口,仿佛她贴在他的胸膛撒娇。

“大姑娘没能留下什么话就……主人,请看看信中写的什么吧。”

杨嫫嫫退后,让诸葛弈能安安静静地阅信。

围在四周的蒙面黑衣人们也纷纷效仿杨嫫嫫,后退到三丈之外。

薄薄的信纸捏在手指间,诸葛弈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的声音。那是恐惧,是无法面对事实的惧怕。

“阿弈,打开看看吧。”

不知何时靠近的翎十八拍拍诸葛弈的肩,他希望小姑娘平安无事,但希望渐渐渺茫。

诸葛弈屏住呼吸,缓缓打开薄薄的信纸,入眼的是六个字。

不生,不死,不见。

绢秀的小楷正是她的笔迹,他亲握她的小手一遍遍在纸上描写。

“噗!”

一口鲜血喷薄染红了他的青色长袍,染红了这张薄薄的信纸,染红了那六个绢秀漂亮的小楷。

“阿弈!”

“主人!”

第737章 跪罪于祠堂前

衍盛堂。

八大氏族的族长们已齐聚衍盛堂大殿,而各氏族各府的老爷们则聚在大殿前的空场上。

八位族长夫人和各府的夫人们则聚集奁匣阁大殿前的空场上,各府的姑娘们被安排去奁匣阁的东跨院。

诸葛弈无法承受心爱之人的香消玉殒而吐血昏迷不醒;杨嫫嫫亲自下井去抱着“奉先女的尸首”带回奁匣阁西跨院去停灵;翎十八率领蒙面黑衣人们霸占无心院,并豪言亲自调查真相,为妹妹海棠伸冤讨公道。

一波三折的变故使得八大氏族的掌权老爷们胆战心惊,生怕霉运落到自己的头上。以莫族长为首的权贵老爷们纷纷躲进祠堂自罚跪,向先祖们忏悔没有保护好奉先女。

衍盛堂大殿,莫族长和栗族长跪在最前,后面是六位族长,再之后是各府的老爷们,连平日流恋花间楼的乌四爷难得会来凑个“热闹”,规规矩矩地跪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轻声背诵《祖规》。

莫族长仰望神台上的先祖牌位,沉声问:“她到底是谁害死的?你会不知道吗?”

“我是栗氏族的族长,会为一个贱丫头而损害自己的利益吗。天底下没谁与银子过不去的,我还没傻到把自己私库里的银子分给你们的地步。”

栗族长理直气壮的撇清自己,摆明态度。

莫族长冷哼,低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干了什么纵然无人知晓,先祖们可睁大眼睛看着呢。”

“呵,论起这,莫老兄该担心自己才是。当年莫大姑娘不知受过多少委屈,你早该跪罪于此乞求先祖们的饶恕。”

栗族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小人奸诈的样子让莫族长咬碎满口老牙又无可奈何。

“莫要逞口舌之快。你别忘了,诸葛子伯和翎十八霸占无心院不肯离开是为什么。”

“为什么?讨公道就讨呗,那把火总不会烧到我的头上。呵呵!”

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此时莫族长眼中的栗族长就是一头死猪,不仅不怕开水烫、也不怕热油炸的厚脸皮。

莫族长气得词穷,骂道:“无耻之徒,你也配当一族之长。栗二夺权果然是对的,我支持他。”

栗族长不怒反笑说:“你支持有何用?别以为我家兄弟不睦是笑话,你家也难保没有窥视权势之人。”

“无耻!”

莫族长怒极,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他宁愿去面对诸葛弈和翎十八的刁难,也不愿再多与栗族长这般无耻小人多说一句话。

走出衍盛堂大殿,远远瞧见一位戴着齐腰雪纱帷帽的姑娘站在银杏树下,探头探脑地似乎在窥探着什么。莫族长撩下袍摆抖落沾上的灰尘,故作视而不见地往前走。

那银杏树下的姑娘果然悄悄跟随,一路从大殿前院到西角门,直到莫族长跨上马鞍准备离开,她才突然冲到马儿前拦着,展开双臂一副胆大包天的样子。

莫族长坐于马背上,打量着姑娘,饶有兴味地问:“你是谁家的女娃娃,不在家里绣女红,跑出来拦着男人的马可不妥当。你以后还要嫁人,言行举止要……”

“莫族长几时变成长舌妇啦。”

“你……你……”

“走吧,随我去见一个人。”

姑娘转身即走。

诧异结巴的莫族长恍惚回神儿,驭马慢慢跟在姑娘身后,思忖着她替谁传话?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各府的探子们在失去北民巷子的老巢之后,由各自的老管事们率领转移去别的地方,故而整座瓷裕镇的“天罗地网”已不复存在,唯有几个暗中保护族长们的护卫会如影随行的跟着,若无意外决不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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