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动,怨气未消的乌族长歪着脑袋盯着窗帘缝儿外面,不知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闫族长悠哉地端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深嗅茶香浅饮茶,时不时斜睇阴云罩顶的乌族长,调侃道:“人活着太贪心不好,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哼!你少来风凉话。你喜好男色又不想生儿子继承族长之位,整日沉迷享乐。我与你不同,我要把族长之位牢牢抓在自家人的手里。”
闫族长畅怀大笑,拿空茶杯为他斟满一杯,说:“你怎知我不想把族长之位牢牢抓在自家人的手里?高处不胜寒,有时候太心急反而坏了大谋划。”
“你的谋划就是自己不生儿子,让仇人的儿子当族长?你会生老病死,当你无力掌控的时候该如何?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乌老哥,你知道栗氏族四兄弟闹到如今地步,根由在何?”
闫族长笑问,乌族长接过茶杯轻蔑道。
“哼!还不是栗族长废物,被奉先女和栗二联手打压,现在威望和权势岌岌可危,连当初支持他的亲二叔都倒戈相向。”
“呵呵。”闫族长虚伪笑,漫不经心道:“栗老族长英明睿智、果决勇猛,虎父岂有犬子?栗族长看似平庸无为、实则阴诡狡猾。如今他落到如此境地亦是自己造孽的,怪得谁呢。”
“你这话……我不明白了。”
乌族长茫然。
闫族长朝他勾勾手指,压低声说:“你猜栗二为何诈死来诓骗世人,又装神弄鬼的跑回来夺权呢?”
“为何?”
乌族长依旧茫然。
闫族长无奈轻叹:“乌老哥,你安派在各府的眼线本事不大呀,连多年的秘闻都不知道?”
乌族长再次茫然地摇头。
“唉,好吧。”闫族长附在乌族长耳边低语:“栗族长与栗燕夫人乃是青梅竹马的情人,即便与栗二成亲后仍与栗族长暗通款曲。我猜栗二已知晓,且发现家里的那两个闺女根本不是他的。”
“啥?栗二家的俩闺女是栗族长的?”乌族长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难以相信这惊天秘闻。
闫族长心满意足地睨着乌族长乍青乍白的脸色,悠哉地品茶赏风景。
许久之后,乌族长回神儿,问:“闫老弟,你在栗氏的四府里都安派了眼线?”
“难道你没安派?”
闫族长不答反问,答案亦在其中。
乌族长沉默了,深思片刻,说:“栗氏族夺权之事,我们该如何应对?”
“以不变应万变,最好两头不得罪。”闫族长撩起窗帘泼掉冷茶,又斟满一杯热茶,轻吹浮在清澄茶汤上的一片茶芽,淡淡说:“小丫头越来越难以琢磨,背靠大树越来越多,动不得便要收买之。”
“所以你宁愿花二十万两金子买一块破玉和一颗石头?”乌族长嫌弃撇嘴,哼气说:“你有钱也不能如此,肥了她有何用?等四年后她升仙祭祖,钱库里的金银可不认主,你还能光明正大地拿回来不成?”
“你懂什么?”
闫族长诘笑,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她手里的那颗绿猫眼石只值一百两金子,可玉蛋却价值连城。”
乌族长鄙夷道:“你少诓我,美玉再值钱也不可能卖到二十万两金子,你昏了头呢。”
闫族长不急不恼,说:“乌老哥年轻时曾听过一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
“关于边塞的两个藩部,和两位老藩王的旧事。”
乌族长沉思片刻,回忆道:“似乎有过耳闻,当年未接掌族长之位之前,我曾去过漠北藩部做瓷器换马匹的生意。”
“那就是了。”闫族长激动地拍掌,微微前倾,小声说:“传闻皇帝老儿初登基时,制玉玺时余下两块小玉料,皇帝老儿命工匠制成两枚内空的玉蛋,将密旨藏于玉蛋中,派钦差大臣亲自护送到两个老藩王的手里。”
“这个我听说过。”乌族长亦难掩兴奋,说:“传闻玉蛋里的密旨,是命令老藩王死后将藩部权柄交给皇帝的两个皇子,以方便皇帝老儿颁布撤藩的旨意。”
“是啊。皇帝老儿千算万算没想到两位老藩王早已猜到他的心思,两枚玉蛋没有被打开,反而当成传家宝赐给最宠的妃子。后来老藩王死了,那妃子也殉葬了,两枚玉蛋随着密旨也下落不明。”
闫族长感叹皇帝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乌族长点头,说:“皇帝老儿为寻回玉蛋中的密旨,不惜谎称玉蛋乃宫中失窃之物,寻回者可提出任何要求。”
闫族长感叹道:“一块玉半个国,任谁肯交出来呢。我出二十万两金子买回玉蛋,不管它内藏什么东西,只要交给皇帝老儿还愁坐不稳族长之位吗。”
“哈哈哈哈,闫老弟好算计。老哥哥佩服!佩服!”
乌族长无不感佩闫族长的谋略,可惜他与那玉蛋无缘。想到自己为了买宫廷秘药也要付出二十万两金子的代价,与闫族长这一块玉半个国的价值,他实在亏本呀。
闫族长看出他的心思,说:“你那二十万两金子也不亏。据我所知,她向翎爷讨来的是秘方。有秘方在手,你想多少儿子不可呢?”
“果真?你没诓我?”
乌族长眼睛放光,仿佛看到一群男娃娃围在身边欢乐地喊着“爹爹!爹爹!”,顿时老脸乐开了花儿。
“不亏!不亏!哈哈哈哈哈!”
第711章 以假乱真之计
奁匣阁,西跨院。
乘大红妆马车回来,栗海棠已泰然自若,乌银铃仍惊魂未定。赶车小厮宝豆儿愧疚地跪在东跨院的二院门外,不管李嫫嫫如何劝都不肯起来,非要罚自己跪一夜才能心安。
栗海棠听到青萝禀告,立即派杨嫫嫫亲自去传话给宝豆儿。乌银铃感叹宝豆儿是个忠仆,更感谢莫晟桓能送来如此忠善的小厮。
“银铃,你觉得珅哥哥和桓哥哥,哪个最好?”
栗海棠故作随意地笑问,夹一块卤肉吃得香。
乌银铃端着半碗饭,认真地思索起来,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说:“我瞧着栗大公子和莫二公子待大姑娘极好,他们是真心待大姑娘如亲妹般。”
“那他们待你呢?也一样的好吗?”
“我?”
乌银铃羞红脸低头默默嚼米粒,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因海棠这句问话而搅动得涟漪。
“嘿嘿嘿,珅哥哥和桓哥哥都是好男儿。待银铃姐姐及笄之时,我会亲自替姐姐选一门好姻缘。”
“哎呀快别说了,怪难为情的。快吃饭!吃饭!”
乌银铃夹一块东坡肉放到海棠的碗里,试图堵住她的唠叨。
栗海棠笑而不语,心里盘算着乌银铃和谁更配。
“大姑娘,我有一事不明白。”
乌银铃放下碗筷,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
栗海棠吃了半饱便不愿多食,今夜她要等着应付闫族长和乌族长,到时候陪着喝几杯热茶又灌个水饱。
“你想说莫族长收养婴孩之事吗?”
乌银铃点头,说:“是啊。莫大公子怀疑孩子是莫族长的亲生,为何滴血辨亲却血不相融,我觉得莫大公子不会凭白无故地污蔑自己的父亲。”
栗海棠莞尔,笑道:“莫晟钧没有错,那婴孩确是莫族长的亲生子。”
“可是两滴血不相融呀。”
乌银铃疑惑不解。
栗海棠不急于解答,反唤来青萝取来嗽口水和青盐。
“大姑娘快说呀。”
“你看到莫族长挑破手指滴入一滴血,可看清老管家挑破婴孩手指的时候,也极快地挑破自己的小指,真正落入水碗里的血是老管家的。”
“大姑娘怎会知道?我当时也在,怎没发现呢。”
“因为老管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影卫的眼睛,恐怕全场除了熟知根底的莫族长和老管家之外,只有藏在屋顶的影卫是知晓的第三人。”
栗海棠为自己的未雨绸缪而庆幸,幸好去莫氏中正府之前她临时起意布了一名影卫偷偷跟着,一来影卫可以保护自己、二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探查点消息。
影卫与暗卫的不同,便是影卫的高深功夫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任何地方探查,即便遇到同样的高手也不会落于下风。
乌银铃仍在震惊中,想到莫族长和老管家在众目暌暌之下用以假乱真之计来掩盖婴孩乃亲生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