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冷肆转身抄来一盏油烛灯。
诸葛弈也凑近,俯身聚精会神地盯着。
借着油烛灯的光亮,栗海棠指指一处泥印子稍显青绿色的泥印子,细微得犹如一条丝线与裤腿边沿融为一体。即便诸葛弈、冷肆和老管事的眼力敏锐,若非她刻意指出也无法观察不同之处。
“你们瞧,这处青绿色的泥印子与别处的不同。”
“确实不同,但与玉玺藏在山洞里又有什么关系?你竟凭它的异同猜到埋藏玉玺之处,实在匪夷所思。”
老管事仍想不通她是如何猜到的。
诸葛弈坐回椅子里沉默思考,冷肆也坐下来思索。
大帐里安静得让栗海棠不习惯,她跑去内室抓小兔子。绕过屏风回来时就看到诸葛弈已悠闲自得地品茶,老管事也放松的笑眯眯,唯有冷肆一脸凝重沉思中。
“冷大哥,你去山洞里寻玉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青苔?”
“有啊。”
陷入深思中的冷肆随口答道,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盯着老管事的左裤腿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海棠,好敏锐的眼力,佩服!佩服!”
“嘻嘻,多谢冷大哥夸讲。”栗海棠洋洋得意地看向诸葛弈,踮着脚尖迈着轻松愉悦小碎步来到他的身边坐好,昂起小脸问:“师父,我聪明吧?”
“傻!”
诸葛弈故意唱反调,偏偏不如她所愿。
白皙小脸瞬时垮下来,水盈盈的大眼睛瞪着他,娇声不满地抱怨:“师父惯会欺负我,果然对我不是真的疼爱。”
小姑娘娇憨的嗔怪让诸葛弈温润浅笑渐渐扩大,龙眸宠溺更添染几许柔情。冰冷大手握住温暖柔软的小手,薄唇勾起弯弯的弧线,不吝给予她“老怀安慰”的赞赏笑容。
老管事和冷肆被这对少男少女的温情脉脉刺激得实在坐不住了,二人悄悄无声地走出大帐房,冷肆更是叮嘱守在外面的护卫没有急事万不可入内打扰。
大帐房里,诸葛弈抱起小姑娘进到内室,一眼便瞧见她紧搂在怀里的雪毛小兔子,嫌弃地抓来丢到地上任它自生自灭去。
“师父,它还是个娃娃,你别弄疼了它。”
瞧见诸葛弈毫不怜惜地抓着兔子耳朵提起来又随手一丢,栗海棠心疼得眼圈泛红。
它还是个娃娃,你也是个娃娃,确实要好好珍惜。
诸葛弈怅然轻叹。再过几日是他的生辰,他已十七岁了。常年混在纨绔子弟们之中,又常与权贵老爷们往来,他比同龄人更早懂得某些事情。
男人嘛,总有一些忍受不住的时候。
以前常听乌四爷嘴里念叨,他笑乌四爷为自己寻花眠柳找借口。如今心爱的小美人在怀,他的确有些难忍了。可她太年轻,才十一岁。
“再等四年。”
诸葛弈揽她入怀,下巴枕在她的额头,沉闷地自言自语。
“何事要等四年?”
栗海棠不明白,忽又想到四年后是自己成为活祭品升仙的日子,恐怕诸葛弈已打定主意在她死后离开吧。
明知道命中注定的事无法更改,每日入睡前也会告诉自己别害怕,但想到终有一日会离开诸葛弈,她的心里就没由来的惆怅、伤感、恐惧。
“师父,四年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抱住他的脖子,栗海棠埋首于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微寒的体温。她努力克制着不流泪,嗓音不带出哽咽。
诸葛弈紧紧抱住她,沉低嗓音坚定地承诺:“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会保护你长命百岁,也会陪着你游遍山川江海。”
“我就知道,师父最疼爱我。师父最好啦。”
栗海棠埋在他的怀抱里默默流泪,希望她余下的四年时间里陪着他走遍山川河海,陪着他看尽繁华,陪着他报仇血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亲手将他交给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祝福他们白首不相离。
心隐隐刺痛着,她发狠似的抱紧他,身体不知为何竟瑟瑟发抖。
诸葛弈惊慌地推开她,看到已泪水涟涟的小脸满是悲怆和恐惧。将她重新搂入怀里,大手轻抚娇软的背,他心疼地柔声诱哄。
“海棠,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
栗海棠在他的怀抱里泪水再次决堤,回答他的仅是一个更用力更痴恋的拥抱。
第607章 一诺千金太重
朝气蓬勃的小姑娘突然多愁善感,让诸葛弈顿生更强烈的保护欲将她禁锢在怀里恨不得揉进身体里融为一体。
“师父放开我啦,你的胳膊勒痛我了。”
栗海棠试图挣扎出他的怀抱,发现她的力气连扳开箍在腰上的大手都无法办到,何况是逃脱。
有力的双臂因她的抗议而放松些许,诸葛弈敛眸凝睇清秀漂亮的小脸,浅色薄唇轻触她的眉心,温柔得仿佛怕伤到她似的。
“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便如你所愿放开手。”
“才不要放开手呢。”
栗海棠闷闷地说,羞红小脸重埋回他的胸膛,两条纤细的胳膊也紧紧圈住他的健腰。
她主动亲昵的举动令诸葛弈暗自欣喜,想再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又怕惊扰了此刻的幸福,他强忍着对她的关心,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
此刻幸福触手可及,多么期盼她与他活在永恒停滞的时光里。她不惧怕五年后的生命终时,也不惧怕他属于别人。
“丫头,大丈夫一诺千金。当初我许下承诺保你长命百岁,今日我许下承诺与你生死同命。五年后不论生死,我和你永远不分离。”
师父一诺千金太重,徒儿要不起啊。
栗海棠闭上眼努力吞下苦涩的泪。时至今日她若再佯装看不清他的真心,那她真是和虎大姐一样傻。他太好,好得让她恋恋难舍,好得让她愤恨自己的命运。
趁着他心情愉悦不设防,跳出他的怀里坐到旁边的椅子翘着小脚,她故作轻松地皱巴小脸嫌弃说。
“师父傻,我是你报仇的一枚棋子,等你为亲人报仇之后便离开了,我依然是八大氏族的奉先女。奉先女啊,锦衣玉食绫罗绸缎,还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嘻嘻嘻,师父也知道我最喜欢金山银山啦。”
“是吗?”
龙眸眯起,诸葛弈一瞬不瞬地凝着故作嚣张的小姑娘。想他看尽浮华之下的虚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娃能瞒过他的眼睛?
“你怕死?”
“不怕!”
“怕我娶妻?”
“不怕!”
随口就来,脑子一片空白。
心情不爽,真想抓过来打一顿屁股。
在感受到凌厉目光如锋利的暗器向自己袭来,栗海棠胆怯地缩缩脖子,干笑道:“呃——师父,求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瞪着我,好似我罪大恶极似的。”
“哦?那是我的错喽,罪大恶极的人是我。”
“嘻嘻,师父说的什么话呀,我听不懂。”栗海棠趁他不备蹦起来朝着大帐门口跑去,边跑边说:“肚子好饿呀,师父也饿了吧,我去唤麦苗取些吃食来。”
“哼!以为你跑掉就能躲过惩罚吗?”
诸葛弈咬牙喝斥,可她已经跑出大帐没了踪影便放弃追出去抓人的念头。冷肆等人的小帐房在附近,到时候不知多少人护着她呢。
大帐里安安静静的,诸葛弈唤出一名暗卫。
早已等候多时的暗卫低首站得笔直,待诸葛弈看完两封信件,才恭敬地禀告。
“主人料想得不错,乌族长受伤后没有留在乌氏中正府里养伤,反而乘马车去了镇外的乌氏田庄。”
“据属下打探,乌氏田庄有一位乌族长的心腹老仆,五日前从青州带回来一批杀手私养在田庄里。至于要谋害谁,属下仍未探查到。”
诸葛弈颌首,将两封信丢入脚边的炭火盆里燃烬,说:“莫族长等人追查乌族长夫妻的罪状,可有消息?”
“乌族长临行前派乌族长夫人到莫氏中正府见莫族长夫人,只带了一个丫鬟。因莫氏中正府的守防严禁,属下未能潜入府中探查。”
暗卫羞愧地垂下头,他尝试几次潜入莫氏中正府都被暗箭所伤,幸好那些暗箭没有涂沫毒药或蒙汗药,让他能幸运逃脱。
诸葛弈并没有责怪暗卫无能,他曾经也独自潜入莫氏中正府过,那些毫无章法的暗箭确实可怕。以他的功夫都未能成功潜伏,何况是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