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诸葛弈放下海棠,脱下自己的月白长袍盖在她的身上。唤出一个潜伏在外面的暗卫去请翎十八过来,他随鬼面具男人走了隐蔽的后门。
屋子后门是一处极隐蔽的所在,打开后门以为是一个小院,没想到竟进入另一个黑洞洞的狭小房室。房室里燃着极弱的一个油灯,让人看清梆在两根方柱上的人儿。
栗燕夫人衣衫不整的被绑在方柱上,她的脸色苍白、唇干泛青,一身雪白中衣已鞭痕累累、血渍已干。
另一边儿的方柱上绑着昏迷不醒的栗族长,他的神情略显痛苦,昏迷中仍恐惧不安。
诸葛弈温润浅笑道:“兄友弟恭,栗二爷和栗族长兄弟情义令晚辈敬佩!”
“呵呵,少说违心话。我不是他们,你也不必与我虚与委蛇。”鬼面具男人冷笑揭穿诸葛弈的虚伪。走到墙角处提起一个小木桶用冷水泼醒栗族长和栗燕夫人。
迷茫的栗族长在看清俊美少年时,不知所措地张张嘴巴想求饶又碍于面子。当听到对面的方柱子传来熟悉的女子呜咽声,他心跳如雷、睁大眼睛瞪向渐渐清醒的女人。
“相公!相公,求你饶了妾身吧,妾身没有!妾身没有!”
栗燕夫人醒来便向鬼面具男人求饶,她声泪俱下地哀求着,悲凄柔弱地呼唤着她的丈夫。可她口口声声喊着“相公”的男人始终未看她一眼,鬼面具后的一双阴寒的眼睛如嗜血的兽瞳窥视着栗族长。
栗族长战战兢兢地看着一身石青灰长袍的男人,心慌意乱地试探问:“二弟?你果真是我的二弟?”
“人非人鬼非鬼,你与我已是阴阳相隔的人和鬼,兄与弟亦是如此。”
鬼面具男人说出似是而非的话,听得栗族长心肝颤儿。常言说人鬼殊途,他二弟是真真的死了,现在又站在这里……
“鬼?二弟,你变成鬼了?”
栗族长有些难以置信。他一直请寺中高僧为二弟超度,闲时更抄写地藏经为二弟祈福。谁知他一片心换来一个鬼魂?
诸葛弈觉得有趣,看到栗燕夫人哭得歇斯底里险要昏厥,而栗族长受惊过度一副要吓死的神情。
“栗二爷,有冤来报冤,何必啰嗦呢。”
瞧热闹故然有趣,但他没忘了小姑娘正睡在外面,万一出事儿怎么办?
“是啊是啊,二弟,你有何冤屈只管告诉大哥,大哥定帮你报仇!”栗族长连连点头,生怕自己说晚点会被鬼弟弟吃掉似的。
鬼面具男人冷眸扫过哭得喘不过气的女人,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线绣帕。
第505章 不做赔本买卖
鬼面具男人捏住金线绣帕的一角,金线绣帕垂落。
虽看不清五彩绣线的花样子是什么,但诸葛弈看到栗族长和栗燕夫人的神情皆一致的羞窘难当。
栗族长咬咬牙,说:“二弟,这女人家用的东西,你拿来给我瞧是怎么意思?”
“哦?大哥不知道这块帕子是什么吗?”
鬼面具男人阴森冷笑,脚步轻得真像一个走路无声的鬼魂。他几步来到栗族长面前,缓慢地捏起金线绣帕的两只角,一副媚艳透骨的春日图展于栗族长眼前。
“大哥,这帕子可眼熟么?”
“二弟呀,你已是阴间的鬼,何苦贪恋美色呢。这帕子该是女人出嫁时压箱底儿的物什儿,你怎么拿到阴间去……哎哟哟,作孽哟!”
栗族长脸不红地胡诌,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见过此物。
另一边,栗燕夫人已哭不出来,盯着那块金线绣帕怔神儿,回忆她未出嫁时绣的帕子怎会落到已成鬼魂的丈夫手里?难道帕子早已被烧过,所以……不不不,不可能。自从她出嫁后,这块金线绣帕便没了踪迹,早先她也曾回娘家的闺院里悄悄找过的。
栗族长坚持自己未见到此物,可他游移不定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心虚。
诸葛弈冷眼旁观,将栗族长、栗燕夫人和鬼面具男人的神情变化一览无遗。他很想知道金线绣帕上的五彩花样是什么,能吓得栗族长面露尴尬、栗燕夫人羞窘地装哑巴。
鬼面具男人把金线绣帕拿给栗燕夫人看,哑沙嗓音道:“吾妻的女红真真的好,绣上的男女如活生生的一般。”
“相公,这、这、这……这是闺阁中胡闹时绣来的,哪敢拿出去给别人瞧呢。只是我竟忘了烧掉,若被人知晓不知多少人会戳我的脊梁骨呢。”
“怎会呢,与你两情相悦的大靠山定护你周全。”鬼面具男人把金线绣帕往栗燕夫人脸上一丢,就那么巧地平展在她的脸上。
此时,诸葛弈终于看清绣帕上五彩线绣出的花样子是什么了。一个少年与一个姑娘正在后花园一处假山环绕的亭子里两情相好,而少年的容貌竟与栗族长相仿,姑娘的容貌不必猜亦知像栗燕夫人。
“咳!我先出去了。”
虽已十六岁,亦曾出入过花间楼歌舞场,但诸葛弈从未与女子那般亲近过。乍然看到绣帕上的春日图,竟有种羞臊欲逃之感。
鬼面具男人沙哑嗓音畅快大笑时如耄耋老朽。他取下盖在栗燕夫人脸上的绣帕,草草塞入袖子里。扫视栗族长和栗燕夫人,冷笑道:“我已做了鬼,也愿成全你们做一对鬼夫妻。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去了,等夜里再来看你们拜堂。”
“二弟呀别走!二弟哟,你可不能……不能哟!”
栗族长心里苦啊,眼瞧着鬼面具男人离开狭小房室,实在唤不回来,他破斧沉舟地大喊一声:“诸葛弈,快来救我!我愿意让珅儿回来!”
“栗族长真是只老狐狸,可惜你错打算盘。你的儿子回不回来与我何干?”
诸葛弈隔着隐蔽的小门悠悠道,温润清浅的嗓音听得栗族长咬牙切齿。这声音比鬼二弟的沙哑声音更令他厌恶。
鬼面具男人沙哑嗓音果然响起,“你与他说什么废话,为了族长之位,他连亲儿子都敢陷害。快走快走,咱们还有大事商议。”
“好。走。”
诸葛弈笑着应着,穿过隐蔽的小门回到屋子里。此时,屋子里除了睡醒吃东西的栗海棠,烹茶独饮的翎十八,还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年轻妇人。
“师父,栗二爷,你们对栗族长和栗燕夫人用刑了吗?”
栗海棠放下碗筷,蹭到炕沿盘腿坐着,拍拍身边的位置让诸葛弈过来坐下。
“没有。”诸葛弈端详为鬼面具男人送上冰凉清水的妇人,饶有兴味地说:“没想到栗二爷做鬼都有佳人相配,风流贵公子非浪得虚名呀。”
翎十八亦认同诸葛弈感叹,为诸葛弈添碗热茶,说:“栗二爷当初自焚于书房,四邻惊诧。没想到短短半年,栗二爷便耐不住性子现身,真真可惜一盘好大的局呢。”
鬼面具男人小口饮着冰凉清水,嗓音已不复刚才那般沙哑。但也与他以前的音调有所不同。他的嗓音带着一点点窒闷感,像被火灼伤过又不很严重。
“放眼天下,除了闻名江湖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活死人,翎爷的名号在江湖在商道中已无人可及。相信翎爷当初听到我自焚于书房,定会猜出我的谋算。”
“哈哈哈,不敢不敢。我与你见面数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自有论断。”翎十八见炕上歪在诸葛弈怀里的小姑娘眨巴曜黑杏眸好奇地打量着鬼面具的男人。忍俊不禁道:“海棠很想见见栗二爷的真容吧?不如……”扭头对鬼面具男人说:“不如你摘下面具,让我们瞧瞧你的脸毁成怎样的一副鬼容。”
鬼面具男人无奈苦笑,举起满布疮痍的右手,说:“我只毁了一只手,脸虽有灼伤却无碍。待咱们的大计划商议好,我会摘下面具让你们瞧个过瘾。如何?”
翎十八嗤之以鼻,嫌弃道:“最讨厌你这卖关子的臭德行。什么大计划,说出来我听听。虽我不参与,但听个乐子也不错。”
“唉!你呀才是老狐狸,先把自己摘干净了。”鬼面具男人轻叹,看向土炕上的诸葛弈和海棠,说:“后日是奉先女的寿辰,八大氏族由族长和族长夫人率族人向奉先女拜寿,今年的寿宴会选在奁匣阁的东花园。到那时独缺栗氏族长和族长夫人,奉先女可以此为由夺取栗氏族的族权。”
“夺权?于我有何好处?”
栗海棠故作天真地问,换来诸葛弈和翎十八相同的宠溺笑声。他们最喜欢她这伪装天真的小狡猾,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她心里早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