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道人好功夫!”
“后生可畏,你也不差。”
三清道人淡然浅笑,两个薄团往前一抛。
“请坐。”
“多谢。”
诸葛弈拉着小手带她一同坐下,与三清道人面对面。
三清道人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锦盒交给海棠,说:“这是解药。从今以后,你不再受毒痛之苦。”
“这是谢媒人礼吗?”
栗海棠拿来没有打开,反而交给诸葛弈查验。她大大方方地伸出小手,说:“我帮了你们的大忙,只给一颗解药怎么够呢?”
三清道人笑说:“听闻奉先女最喜欢黄白之物,可惜贫道是个穷的,恐怕要等到礼儿登上族长之位后再备厚礼拜谢奉先女。”
“哼!算盘打得真精啊。若闫族长答应五年之后再将族长之位传给闫礼,我岂不是白忙活吗?”栗海棠嗤之以鼻,真当她是三岁稚童来戏耍吗?
三清道人爽朗大笑,摇头感叹:“小丫头果真十岁的年纪吗?贫道瞧着比莫容玖还厉害呢。”
“花老道别胡说,我可没有神女姑姑的大才能。我只盼着自己做个闲云野鹤的自由人,心无挂碍的过完短暂的一生。权势、财富、尊位都不如乡野田园里的一杯淡茶、一碗清粥。”
栗海棠莫名感慨让诸葛弈心疼,让三清道人油然敬佩。
“没想到你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竟然悟出我用一生时间才悟透的道理。”
三清道人的感慨若抛除私心之外,也许会让人同情。但是他一边道貌岸然的感慨,一边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夺位之争,总有点虚伪的意味。
栗海棠固执地伸着小手讨要更多的谢礼。
三清道人哑然失笑,又从大袖子里摸摸,说:“贫道若是知道小丫头做媒如此破费,还不如自己去登门保媒。”
“花老道少些唠叨,谁不知道你的家底子丰厚,你藏着的那些功德钱能堆满三个闫氏族的库房,还敢哭穷?”
“你这小丫头真会趁火打劫,我算是服了。”三清道人终于摸出一个灰棉布袋子,说:“这东西是你最想要的。”
“我最想要的?”栗海棠揉摸棉布袋子,好奇地问:“花老道,这里面是能毒死所有人的药丸吗?”
“嗯?”
三清道人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小丫头想血洗八大家族吗?竟然想得到一袋子毒药丸。
诸葛弈怜悯的眼神儿送给三清道人,一扭头即变脸,宠溺地看着翻布袋的海棠。
“想要毒死八大家族的人也别用他的东西,没准儿昏死半个时辰又醒过来,那就麻烦了。”
栗海棠抱住布袋子倒在他的怀里开怀大笑:“哈哈哈,那不是诈尸吗?”
诸葛弈一脸正经地点点头。
三清道人哭笑不得,指指小姑娘怀里的布袋子,“那是保命的解药。你们别小瞧里面的药丸,我精心炼制的能解百毒,可不是吹的。”
“解百毒?”栗海棠杏眸睁得大大的,闪闪发亮。
三清道人揉揉眉心,无力道:“小丫头,别想多,诸葛少年的毒乃是我师兄生前炼制的,他亦死于此毒。”
“依你所言,尉迟归也无法炼制出解药喽?”
栗海棠情绪低落,把布袋子塞回三清道人的手里,赌气道:“我不要,你还是把压箱底儿的金银拿出来吧。”
三清道人把布袋子又塞回去,对诸葛弈说:“你也适可而止吧,别欺负她。”
诸葛弈尴尬地摸摸下巴,解下系在腰带的荷包递过去,“能缓解你的毒痛。”
三清道人目瞪口呆,低头看看手里的荷包,又看向诸葛弈,惊讶道:“你何时下毒的,为何我没有感知?”
“我上次来时一身湿,多谢送我一身干净的衣服。至于我留下的衣服,想必已变成炼丹鼎中的一件火引子吧。”
“你竟然穿着毒衣服冒雨而来?不怕毒水侵蚀身体?”三清道人难以置信,他万万想不到诸葛弈会胆大到如此地步。
诸葛弈毫不在乎地淡淡一笑:“我已毒入五脏六腑的人,多添一些毒也无妨。与我而言,早死亦是解脱。”
三清道人沉默了,面对一个不怕死的敌人,他的胜算连半成都没有。
诸葛弈叮嘱海棠收好布袋子,辞别三清道人,他们消悄无声地离开闫氏村。
在距离瓷裕镇还有十里的环镇小河边,被两个打斗的黑影子吸引。
“师父,尉迟归和闫礼在河边打架呢,咱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不去!”
“为什么?”
“我怕一怒之下杀了他们。”
马车调转另一个方向渐渐远去,唯有俩人的声音飘向小河边,传入打斗不疲的二人的耳朵里。
第381章 搅乱一池水
莫氏南府的三姑娘嫁入闫氏中正府,莫族长甚至连个名分都没争,任由闫大公子一顶四人抬小轿把一身喜服的莫妍秀悄悄接入府中。
其余六个氏族的族长和族长夫人们忐忑难安,瓷裕镇豪贵乡绅们也百思不得其解。猜不透群龙之首的莫氏族怎会甘心让自家的一个南府小姐连个名分都不讨,大大方方送去闫氏族。
清澈见底的一池水恍如一夜间被搅乱得浑浊不甚,位高权重的老爷和夫人们一边讨论着莫闫两族的蹊跷联姻,一边静观其变等待做墙头草的好时机。
正在各方疑惑重重、举棋不定之时,一股流言再次如飓风般席卷瓷裕镇,乃至瓷裕镇相邻的几个镇子、村子亦同时听到这股流言风声。
闫族长夫人逼死奉先女生身之母栗闫氏夫人,奉先女欲治罪闫族长夫人为母报仇。
众人哗然,在重重疑团之下又生出新的疑团:难道闫氏族娶莫氏南府的庶女谋求联姻,是为了联合莫氏族一起威压奉先女来保住闫族长夫人?
短短两个时辰之后,莫氏族长的嫡长子莫晟钧出面,代莫族长公布南府庶女莫三姑娘曾参与下毒谋害奉先女,决定将她剔除族谱(妇姑谱),再不是莫氏族家的姑娘。
一连串的流言或真或假,前一刻还担忧莫、闫氏族联姻后以权势威镇其余六大氏族,下一刻莫氏嫡子出现澄清,使本就浑乱的局面更加迷雾重重,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老狐狸们纷纷猜测莫氏族这举动是划清界线、还是设迷障忽悠大家。
因为看不清莫氏族的用意,辨不明闫氏族的真假,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奁匣阁和无心院。奉先女昨日拜三师大礼,今日流言纷扬,甚至有人怀疑这一番迷障是奉先女为夺取权力而设计出来的。
其中,程氏、乌氏和典氏的族长夫人笃定自己的猜测,莫、闫二族之间的联姻定是栗海棠的谋划。可惜她们猜不到栗海棠如此做法的真正目的。
当莫妍秀嫁入闫氏中正府前向奉先女密报逼死栗闫氏夫人和指使小典氏害死小旺虎的幕后主使是闫族长夫人的消息在黄昏时分传遍瓷裕镇的大街小巷之后,连闫氏南府后面里炼丹修仙的三清道人亦吓出一身冷汗。
涌动着黑暗恐怖的夜,一场风卷云残的暴雨终于在电闪雷鸣中倾泻而落。轰隆隆的雷声像徘徊在远山之间重重叠叠,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在寒光炸裂云层之后暴发出地动山摇的巨响,震得人心浮躁、惶惶不可终日。
夏夜暴雨,奁匣阁二楼的卧房,栗海棠盘腿坐在拔步床上,面前铺着楠木棋盘,黑白玉棋子已胜败分明。
杨嫫嫫正在缝制一件贴身的雪绸中衣,她已经做了一件男衣,此时正在赶制一件女衣。
“大姑娘,你相信莫三姑娘的告密?怎么瞧着她都不像良心发善的人。”
“嫫嫫眼中我和虎大姐一样憨吗。”
栗海棠拿起一颗黑子静静地盯着棋盘,“流言猛于虎,若我没有猜错,今晚三清道人会来奁匣阁。”
“小丫头真厉害,竟能算出贫道会来找你。”
暗楼梯的小门被推开,一道披着斗笠蓑衣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脱掉道袍,换上一身墨色短打扮,他显得神采奕奕。
杨嫫嫫戒备地快速挡在床边,手已握住缠在腰上的长鞭柄。她自以骄傲的敏锐听力竟没有发现这个中年男人的行动。
三清道人慢悠悠走到八仙桌旁坐下,冷瞟以身子挡护小姑娘的老婆子,扬下巴嘲讽道:“连我潜进来都不知道,你的功夫能高过我么?别不自量力,我想杀谁还没有人能拦得了呢,你决不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