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28)

诸葛弈一路光明正大地抱着小姑娘从栗氏中正府的西角门离开,连向栗族长和栗君珅告辞都省了。

坐进马车,诸葛弈瞧着小姑娘一身的狼狈,狐裘斗篷因与王嫫嫫追打时被撕扯破了,石榴红袄裙也露出几丝棉絮。

从马车的一个小箱子里取出自己闲置的狐裘斗篷罩在她的身上,诸葛弈用水壶的热水浸湿了帕子递给她。

栗海棠羞窘地双手接来,一边胡乱地擦脸,一边好奇地盯着小箱子,“猪哥哥,你真的要出远门啊?”

“嗯?”

诸葛弈斜睇她。刚才在栗氏中正府还称呼师父呢,怎么眨眼的功夫又变成猪哥哥?他不满地伸手敲了下她的头。

“叫师父。”

“哼!”

小姑娘傲娇地扭头看窗外,擦着脏兮兮小脸。

诸葛弈莞尔,用湿帕子擦净手。尤其掐过栗夫人脖子的手更是换了三块帕子擦拭,仍觉得恶心。

“猪哥哥,你要送我回奁匣阁吗?”

“叫师父。”

“好吧。狮虎!”

栗海棠擦净小脸,学着他的样子把脏帕子放到一个布袋子里。虽然她觉得帕子洗洗还能用,而且帕子是丝绢的很值钱呢。

“心疼?”

诸葛弈看她一双杏眸熠熠发光,好像布袋里收得不是脏帕子,而是金银宝贝。瞧她一脸惋惜的小表情,真想掐掐小脸蛋。

行动远远比想法更快,当诸葛弈意识到自己的手更留恋忘返地揉捏着光滑细致的小脸蛋时,他赧然收回手,清咳两声掩饰尴尬。

“狮虎,你为什么如此爱捏我的脸呢?”栗海棠双手捂着脸蛋,一脸怨念地蹙紧小眉头,嘟嘟嘴抱怨:“狮虎,你这个坏毛病要改。”

诸葛弈尴尬地屈拳清咳,为自己辨驳:“我是在惩罚你。”

“狮虎,比起捏脸,我要求打手板儿。”

栗海棠乖乖伸出左手,貌似很有道理的说:“万一你这个坏毛病发作起来,当着外人也捏脸,我该怎么办?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这样的。”

诸葛弈赏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从小箱子里取出一套侍童的衣服递给她。

“一会儿你在马车里换上,我去买些干粮。”

“狮虎,你要带我一起去远行吗?”

“如果你能正正经经的叫我一声……”诸葛弈意味深长地递个眼色,“我就带你去游山玩水。”

“师父!师父!师父!”

栗海棠欣喜若狂,恨不得扑过去亲他两口。她抱着侍童的衣服望向车窗外繁华街市的人流如潮,幻想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马车停下,诸葛弈拢紧狐裘斗篷走出去,吩咐赶车的马夫看管好里面的小姑娘,不可让她随意出来。

马夫讪讪答应着,一屁股坐在车板上,警惕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马车里,栗海棠迫不及待地换上侍童的衣服,又学着无心院侍童的样子扎了两只小发髻顶在脑袋上。

马车停在食肆门外,诸葛弈进去买干粮和酒,顺便见一位等候多时的人。

食肆二楼一个极不易观注的角落,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独享一份卤肉,一碗饸饹面,一坛女儿红。

诸葛弈脚步轻缓踏上二楼,站在楼梯口环视四周,仅有两桌客人正各自打着酒官司。他有些失望,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惊鸿一瞥,淡色削薄的唇微微翘起。

踩着轻悄的步子走向角落的桌子,埋头吃饸饹面的中年男人猛然抬头,眼中戒备一闪而逝。

诸葛弈默不作声地坐下来,双手平放在桌沿儿。

“栗氏中正府已蠢蠢欲动,莫族长竟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品尝饸饹面。难道我猜错了,莫族长不想莫氏一族独霸瓷裕镇?”

中年男子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红辣油渍的嘴,“子伯贤侄,你有法子阻止栗氏吗?他们敢公然安派老嫫嫫到奁匣阁窥探,必然有所谋划。”

“莫族长怕了?”

“我怕什么?”

面对诸葛弈的讽刺,莫族长镇定自若。他丢下帕子,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桌上,用两根手指推向诸葛弈。

“你看看这是什么。”

诸葛弈微微挑眉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其实……

“没想到莫族长仿造印章的手艺竟炉火纯青到如此地步。看来莫族长不仅仿造了栗氏族,其余六大家族的印章也在莫族长的手里吧。”

“哈哈哈,子伯贤侄果然聪智过人。不瞒你,我手里的确握有八大家族的仿造印章。”

诸葛弈故作惊讶,“哦?难道莫族长连本族的印章也仿造了一块?”

第33章 思家情切

当诸葛弈问起时,一向自命不凡的莫族长竟会露出怅然伤感的表情。

他无奈叹道:“是啊。我活着,本族的印章就握在我的手里。可谁能料定我死之后那族长的位置必定由我的儿子来承袭呢?”

“莫族长谋略第一,子伯望尘莫及。”

诸葛弈拱手揖礼,佩服不已。

“哈哈哈。子伯贤侄过谦啦。”莫族长拍拍诸葛弈的肩,叮嘱:“你尽管带着栗大姑娘去游山玩水,两日后我会替你处理好奁匣阁的事情。”

诸葛弈作揖:“多谢莫族长鼎力相助。子伯代小徒弟叩谢莫族长大恩。”

“哈哈,免了免了,我也是为自己家族谋未来。只要日后栗大姑娘和你一样对莫氏族偏心些,我莫氏族定会保你们平安无虞。”

“是是是,子伯定会教导小徒弟,永不忘记莫族长庇护之恩情。”

“恩情不恩情的无需放在嘴上,心里念着就好。”莫族长拍拍诸葛弈的胳膊,叮嘱:“两日为限,不可早也不可晚。”

“是。”

诸葛弈站起身揖首相礼,揣着莫族长给的那块仿造栗氏族印章离开。

食肆外的马车里,栗海棠已经扮成侍童的模样,把她原来的一身石榴红袄裙和破洞的狐裘斗篷用大绸巾包好,压在小箱子的最底层。

车帘掀起,两个食盒和十坛女儿红被诸葛弈和马夫合力搬上车。

“师父,你买这么多的酒,想一边醉生梦死一边游山玩水吗?”

栗海棠小嘴唠叨着,吃力地搬运一个个酒坛堆放到车厢的角落里。

诸葛弈提袍摆踏上马车,顺手把车帘放下,吩咐马夫:“走吧。”

栗海棠抱着两个大食盒,好奇地问:“师父,难道你带我去很远的地方?过年也不回来?”

诸葛弈抖落狐裘斗篷上的尘土,放到一边儿,“我们外出两日,多走山路。我怕你饿得吵闹,特意让店小二去对街的点心铺子买来好多零嘴儿。”

栗海棠努努小嘴,怨念地小声嘀咕:“人家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饿得吵闹呢。师父只比我大六岁,没准吵闹的人是你呢。”

“你背后嘀咕什么呢?转过来大声说话。”

温润悦耳嗓音透着寒森森的严厉,栗海棠像受惊的小兔子忙转身,屈腿跪地、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讨好地笑说。

“嘿嘿嘿,师父最最疼惜徒儿,请受徒儿一拜。”

诸葛弈故意板着黑臭臭的脸,瞅着小姑娘耍宝似的一拜拜二拜拜三拜拜。

每次俯首的时候,明明额头没有磕在车板上,小嘴儿竟配合着发出一声“咚!”,摆明是想蒙混过关。

栗海棠皱巴小脸捂着额头卖惨表情,曜黑大眼睛用力挤出两滴豆大的泪珠子。

“师父,你真的生气啦?”

“哼!”诸葛弈傲娇地睐她一眼,动手为自己泡杯热茶顺顺气儿。故意含混不清地说:“本想带你先回栗氏村去瞧瞧家人,现在为师改变主意了。”

“啊?回家?”

栗海棠惊讶地张着小嘴,激动地爬到他的面前,仰着小脸期待地问:“师父,你真的会带我回家吗?”

诸葛弈淡然地轻呷口茶,龙眸微敛故作深沉。他想逗逗她,却发现他无法忽视小姑娘这副思乡情切的祈盼小表情。

“想回家?”

栗海棠渴求地猛点头,鼻腔里发出撒娇似的“嗯嗯嗯”声,嗲嗲的小奶音融化了他刻意装出来的寒森森。

诸葛弈莞尔浅笑,将茶杯放下,伸手捏捏细腻圆润的小脸蛋,“好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答应带你回家去见见家人。不过,只有两个时辰。”

“放心吧师父,我保证听话。”

归心似箭。

尽管她内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在父亲卖掉她的时候她与那个家的血脉亲情就断了。可是唯有她知道,孤苦无依的住在奁匣阁里,还要面对随时出现的危机,她更怀念在家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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