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弈起身相迎,拱手道:“君珅兄来得真快,身体还好吗?”
“还好,躺了小半日,临来前喝过小半碗粥。”栗君珅脸色苍白,但气息还算平稳。与诸葛弈、莫家兄和冷肆见礼后,转身打量跪坐在门旁的老妪。
“懒婆婆,好久不见。”
“老身拜见莫大公子。”
“免礼!”
栗君珅没有扶起磕头跪拜的懒婆婆,他沉吟片刻,问诸葛弈:“你确定懒婆婆是兰姨的姐姐吗?”
“如果冷肆能证明女鬼面具是兰姨亲手制作的,并且依照她年轻时的模样制成,就不会错了。”诸葛弈给出个模梭两可的回答,把疑问抛给鬼手冷肆。
所有目光齐聚鬼手冷肆身上,包括泪眼迷离的懒婆婆。
冷肆负手而立,眸中寒光一闪而逝,低声道:“是,我承认,兰姨的确是我带走的,也是我亲自送去栗氏中正府的。”他伸出手,指向懒婆婆护在怀里的面具,“那个女鬼面具也是我诱哄莫如秀戴上去吓唬小丫头的。”
“目的。”
莫晟泓迫不及待想知道冷肆如此做的真相。
冷肆无言,大步越过众人走向懒婆婆。他单膝跪下来与懒婆婆平视,那只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掐住懒婆婆的脖子,恨恨道:“当年为什么抛下我离开?嗯?……呵呵,既然弃了我何必再回来找?因为你失去女儿,所以无人给你养老送终吗?”
“别妄想了,我不会认你的。我没有母亲和姐姐,更没有姨妈,我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苟活在世上。”
放开懒婆婆,他厌恶地拿出黑绢帕仔细擦拭手指和掌心,沉冷眸子迸发出嗜血杀人的寒光。面对这个抛弃自己的母亲,他没有半点怜惜、更没有半点亲情的渴望。
“冷肆,你知道兰姨为什么要去中正府吗?她去见谁?她与你如何联系?你又如何能保她性命无虞?”
栗君珅嗓音微哑,一连四个问题全是担忧兰姨的安危,让冷肆对他的偏见有些许改变。
冷肆起身,对诸葛弈说:“你什么都不用问,我也不会告诉你。所以……”
“我自己有脑子,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猜、去查、去严刑逼供。”诸葛弈闲适道,转身回去继续吃东西,顺便把莫晟桓和莫晟泓叫走。
“冷肆,你告诉我,兰姨为什么要制作这个面具吓唬海棠妹妹?”
栗君珅握紧双拳,他最在乎的两个人绝不能受到伤害,尤其是互相伤害、互相利用。
尽管不情愿,冷肆还是低头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懒婆婆,“为了引出她,更为了借小丫头引来诸葛弈。”
诸葛弈夹肉的动作微滞,朝着冷肆微微颌首,笑言:“回头见到兰姨,代我多谢她的赏识。可惜我无意参与你家的破事儿,也别妄图拉拢海棠下水。她整日疲于应付各个家族的阴谋,你又不是不知道。”
冷肆怅然,说:“旧仇难忘、新恨难平,我看兰姨此次以命相搏,恐怕要捅破天去。”
“不,不可以。”
懒婆婆突然跪爬到栗君珅身边,抓住他的长袍下摆,哀求:“栗大公子,求你救救我那可怜的妹妹吧。她落得如今这下场全都是受你那亲娘所累。若无栗楚夫人的临终托负,我可怜的妹妹早已安享平静日子,怎会被那个毒妇残害至今。”
“栗大公子,栗楚夫人的血海深仇本该由你来报,何必让我那拖着残躯的妹妹来以命相搏?栗大公子,求你发发善心救出我妹妹吧。”
栗君珅如遭雷击,呆怔地问:“懒婆婆,你说什么血海深仇?我的亲娘临终托负了什么?兰姨从未与我说过,我……我该相信谁?”
“闭嘴!”冷肆走上前来推开懒婆婆,对栗君珅说:“别听她胡说八道,栗楚夫人临终托负的事情并非报仇。”
栗君珅听出弦外之间,一把抓住冷肆的肩,“告诉我真相!我要知道……全部!”
第322章 往事皆悲恨
做为一个合格的八卦看客,诸葛弈的表现远远不如莫家兄弟。表情不如莫晟桓丰富,倾听没有莫晟泓专注,连凑热闹最基本的积极抢答都做不到。
“子伯兄,他说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吗?我为何没听说过?”
身为瓷裕镇第一八卦痞爷的莫晟桓第数不清的次,询问冷肆所说的事情是真是假。
诸葛弈付之一笑不作任何解答,神情淡淡地回头望向窗外,欣赏后花园中百花争艳、万青斗翠,好一处纷彩美景,可惜佳人未在怀,令他顿失赏景兴致、闷闷喝酒。
“子伯兄,你在想栗楚夫人吗?”
“想她做什么,一个死也不让别人安生好活的黑心女人。”
诸葛弈冷冷嗤笑,见酒坛空了,他起身要出去找老管家要坛酒,被栗君珅拦住,语气不善地说:“子伯兄,我敬你是挚友、视你为知己,你可以打我、骂我、羞辱我,但请你不要对家慈不敬,她虽然仙逝多年却仍活在我的心里。”
“她是你的母亲,却是我的仇人,你认为我该敬着她吗?”诸葛弈伸手拂开挡在面前的少年,无视他倦容难掩的悲戚,大步朝门口走。
“她不是杀你姐姐的凶手!我用命作保,我的母亲绝不会是杀你姐姐的凶手!”
栗君珅对着诸葛弈的背影愤怒大喊,又支撑不住地瘫坐在地上,脸埋在双手中失声痛哭,为母亲而辨驳:“她是那么善良温淑的女子,怎会做出那般凶残的事情?呜呜呜,她不是你的仇人,她是被冤枉的……呜呜,她没有,我用命作保,她没有……杀你的姐姐。子伯兄,请你相信我的母亲,她是被冤枉的。”
诸葛弈站在茶室门口狠狠吸气,平静地说:“冷肆刚才所讲的,皆是兰姨精专挑选的一些往事,还有多事情是兰姨故意隐瞒,或连她都不知晓的事情。”
“连兰姨都不知晓的往事,难道子伯兄知道吗?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怎会相信那人没有诓骗你呢?”栗君珅愤怒地站起来与诸葛弈理论,他要为自己的母亲证明清白,让母亲泉下有知能安心。
诸葛弈从容不迫地吩咐门外的侍童小左去取来一坛酒,待小左抱来一坛尚未开封的琼玉浆,他伸手接来,让两个侍童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准来打扰。
门重新闭阖,诸葛弈提着酒坛从栗君珅身侧走过,淡淡道:“想知道,我讲给你听。”又看向鬼手冷肆,鄙夷道:“你有空去镇上的大戏楼逛逛,跟着戏班的名角儿学学。瞧你刚才装出来的是什么鬼?也只能骗得过他们三个人,若海棠在这里定会嘲笑你讲演太拙劣。”
冷肆尴尬地摸下巴,回头问懒婆婆,“老娘,我从什么时候开始露馅的?”
懒婆婆拿帕子抹掉脸上的泪水,笑骂:“你个憨儿啊,论智谋能比得过主人。打从你掐我脖子放狠话的时候,他已瞧出你是诓骗来的。”
“是吗?”冷肆不甘心的向诸葛弈求证,得到一对鄙夷的白眼。
懒婆婆疼爱地拍拍儿子的老熊腰,安慰:“憨儿子,你已经很好啦。”
“老娘,我也不是很差好吗?这不是还有三个相信我的吗?”冷肆勉强拉着栗君珅和莫家兄弟来给自己找补回面子,扶着懒婆婆走到桌边坐好。
诸葛弈已斟满酒杯,瞟向呆站着的栗君珅,唤声:“君珅兄过来坐,且听我慢慢道来。”
“子伯兄,希望你不会如他那般编谎来诓骗我,否则……朋友没得做的。”
“放心,我定会详详细细将当年的事情讲给你听,且知无不言、言地不尽。”
“如此最好。”
栗君珅赌气坐到对面,汹汹气势吓得莫家兄弟往旁边的位置蹭蹭。
四方桌,诸葛弈与栗君珅对桌而坐,一个淡然自若、一个愤火冲天;莫家兄弟和冷肆、懒婆婆对桌坐,四个人八只眼睛瞧瞧左边又瞧瞧右边,默默思考着一会儿打起来先拦着诸葛弈还是先抱走栗君珅。
诸葛弈将满满一碗酒推向对面,说:“我猜到那女鬼面具与兰姨失踪有关系,恰巧咱们赶去燕峡山的时候冷肆现身于奁匣阁,足可见兰姨已深入虎穴,而冷肆被派来监视咱们,顺便与懒婆婆合演一出大戏引来你。”
栗君珅抹掉脸上的泪水,愤愤然地问:“为什么要引来我?”
“因为兰姨知道栗楚夫人的仇只能由你来报,而她只需要寻出真正的凶手即可。”诸葛弈一杯酒饮尽,龙眸寒凛,沉声道:“当姐姐被送去祭祀台之前是栗楚夫人亲手喂毒药给她的,乃是兰姨亲眼所见,她自然知晓我不会为栗楚夫人报仇,所以设计出这一场戏来引你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