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海棠拿帕子擦掉鞭尾的鲜血,说:“叶老爷的八夫人言语侮辱,又打伤我的姐姐。我若放任她肆意妄为,岂不是太没脸面,今后还如何来祁山镇?”
“姑娘教训得是。这八姨娘的确该好好管教,老奴代我家老爷叩谢姑娘的大恩。”老管家作势跪下磕头,被栗海棠伸手虚扶一把。
“管家伯伯如此不是折煞于我吗?我年轻气盛没顾得许多,还请管家伯伯回去代我向叶老爷告罪。待我择日会备上厚礼登门请罪。”
“不敢不敢!”
老管家吓得垂头躬腰,揖手道:“姑娘不怪罪已是给我家老爷莫大的情面。等姑娘空闲时,还请光临寒舍,我家老爷设宴赔罪。”
“管家伯伯言重了,回去后代我多多美言。”
“是。老奴定会向我家老爷禀明。”
老管家斜睇一眼满脸鲜血的小妇人,对抱着她的小厮斥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把人带回府去,待老爷回来发落。”
“是。”
小厮拿小妇人的帕子堵住她的嘴巴,押着她往门外。那小丫鬟看到连老管家都不敢惹打伤她家夫人的小姑娘,吓得跪下磕头,哭哭啼啼说“姑娘饶命啊。奴婢是下人,只能听从夫人的吩咐,求姑娘饶了奴婢吧。”
栗海棠打狗看主人呢,老管家站在这里,她何必计较一个小丫鬟的无礼。把小鞭子擦拭干净,她懒懒地说:“你不是我的婢女,又有管家伯伯作主,我自然不会难为你。”
“谢姑娘。”
小丫鬟磕头,在老管家的厉色眼神下悄悄退出去,一溜烟儿跑得没影了。
老管家揖礼道歉,从袖袋里拿出一叠叶氏钱庄的宝钞,陪着笑脸道:“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请姑娘笑纳。”
栗海棠看向诸葛弈,询问能不能收。
诸葛弈上前握住她的小手,说:“叶老爷太客气。这钱就不必了,待明日舞仙阁见面时,我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老管家恭恭敬敬道:“老奴谨记。”
诸葛弈淡淡一笑,“全福叔,那晚辈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
老管家后退让路,垂首躬腰,亲自送诸葛弈、栗海棠等人离开绸缎铺子。待他们走远了,他才直起酸疼的老腰,回头看了眼老掌柜。
老掌柜从柜台后绕出来,胆怯地问:“全福大哥,那耍鞭子的小姑娘就是买下谷宅的神秘大人物吧?”
老管家叹气,走到一把椅子坐下,有小学徒端来茶水,老掌柜亲自放到桌上。
他浅饮一口,说:“你猜得没错。能让诸葛公子护着的人,世上少之又少。我家老爷猜着这姑娘的身份……”朝老掌柜勾勾手,老掌柜侧耳靠近,就听他压低声说:“她恐怕是瓷裕镇的那位仙婢,最惹不起的人啊。”
老掌柜吓得额上冷汗如瀑,亦压低声问:“瓷裕镇的新任奉先女出自栗家,怎么莫家的二位公子跟来呢?”
“这个你问我,我问谁去?”
老管家自嘲一笑,放下茶杯,起身整理袖子,说:“刚才的话烂在肚子里,千万别与人浑说去。万一传到瓷裕镇,便是秦五爷也保不住咱们。”
“全福大哥说得是。俗话说三人成虎,瓷裕镇的八大氏族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联合一起跑来大门,恐怕祁山镇要毁在他们手里。”老掌柜心有忌惮,待会儿他要叮嘱小学徒也别往外浑说,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老管家拜别后,急匆匆赶回叶府去禀告。至于叶老爷会如何处置狂妄嚣张的八姨娘,待明日要如何向诸葛弈一个完满的交待,那都是后话。
且说,诸葛弈和栗海棠等人离开绸缎铺子之后,因海棠记挂着乌银铃背上的伤,便央求着去最近的一家客栈开个小间。
诸葛弈无奈,领着众人去了一家食肆,点了顶层三楼的一间雅室。雅室分内外间,内间有美人榻可小憩,外间有一张八仙桌,中间用十二扇的屏风隔开。
栗海棠向诸葛弈讨来治伤药膏,见乌银铃背后的伤口未出血,只是青青紫紫的一条长痕很是触目惊心。她一边懊恼自己不该争一时之气与小妇人抢衣服,一边又骂乌银铃太傻帮她挡灾。
乌银铃疼得满头冷汗,无力地说:“我若不挡着,你就会伤到。等回去后吃药看大夫一通闹腾,谁知道哪个黑心的又来算计你呢。”
“我……”栗海棠无话反驳,她的确竖敌太多,要时时刻刻都提防着被人谋害。前几次有惊无险,谁知道未来还有多少次的阴谋诡计呢。
“我没事。”乌银铃穿好中衣和袄子,说:“以前和娘住在外宅里常被邻居欺负,我从小与人打架不知大伤小伤多少回,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是是是,你是铁做的身子,不怕打。”栗海棠收拾好药瓶,就听到一墙之隔的雅间里传来几个男人的讨论声。
她绕过屏风对三少年招招手,然后指指那面墙。
诸葛弈莞尔一笑并不好奇,莫晟桓和莫晟泓却耐不住好奇心作祟,来到内间坐到美人榻上,听着一墙之隔的男人们讨论。
一墙之隔的雅间里,几个外来的男人喝酒吃肉,说说笑笑。
其中一个嗓音粗犷的汉子说:“你们听说过活死人吗?”
“当然。大隐于市,传言他在燕峡镇。”另一个男人声音微细,似男似女,“镇子里的赌坊传言活死人会来赌市。”
“见活死人者皆被灭口,我可不想见他。不过……”嗓音粗犷的汉子饶有兴味的说:“昨日进镇子,我听人谈论镇中的第三大宅子被一个神秘的小娘们买了。”
“谷宅吗?”声音微细的男人很感兴趣。
“正是呢。我到想见见那神秘的小娘们是个什么模样,怎就大手笔买下祁山镇第三大宅子呢?”嗓音粗犷的汉子继续道。
“我听闻买下谷宅的小娘们与燕峡镇翎爷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哈哈哈,不知道是不是翎爷的姘头。”
“别胡说。”
一声极低沉的女声响起,沙哑得像喉咙受伤过似的。
“哎哟哟,我们胡说?”汉子调侃大笑,说:“难道你知道那个小娘们是谁?”
“我当然认识,而且我还知道和她一起的那几个少年是谁。”女声骄傲地说,突然一片寂静,之后她问:“你们想不想发大财?一笔十辈子都花不完的大财?”
“当然。来说说,怎么赚?”
第246章 虫趣赌坊
隔壁声音低浅已无法仔细听清,碍于两个小姑娘在场,莫家兄弟实在没脸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只好悻悻回到外间继续喝酒。
栗海棠和乌银铃手拉手到外间来吃东西,恰巧店小二进来送菜,微敞开的门缝能看到外面一道纤瘦的人影闪过,后面跟着五六个奇装异服的男人。
乌银铃夹一筷子素菜到海棠的碗里,看她直勾勾盯着门缝外,小声问:“大姑娘,你在看什么?”
栗海棠收回视线,笑说:“是我眼花了,以为见到熟人呢。”
“哦。”乌银铃轻轻应声,并不多心。
诸葛弈静静地喝茶,时不时看海棠贪吃的可爱模样,明耀龙眸中宠溺柔光隐现。
莫晟泓并不专心于酒食,常偷瞄一眼窗外的天色,心事重重地喝闷酒。
“泓哥哥,你是不是与人有约?”
在他第十一次看窗外,栗海棠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莫晟泓放下酒杯,笑说:“今夜并非与人有约,而是我一直敬慕的高人会出现在赌市。我不想与之错过遗憾终生。”
“哦?”栗海棠饶有兴味地放下筷子,眨大眼睛好奇地问:“泓哥哥敬慕之人是位姑娘吗?难道是一直思慕想娶回家的世家小姐?”
莫晟泓哑然失笑,摇头道:“栗大姑娘想多了,我今年才十五岁,娶妻也是弱冠之年后的事情。我敬慕之人乃是江湖大名鼎鼎的人物,世人称之为活死人。”
“活死人?”
栗海棠愕然,偷瞄面色平静的诸葛弈,尴尬的憨笑几声,“泓哥哥,你见过活死人吗?”
“正因为没有见过才会执迷不悟。”莫晟桓斟满酒杯,打趣道:“世人皆知见活死人者必被灭口。你是二叔的独子,别为了一个江湖传言之人丢掉性命。”
莫晟泓苦笑饮满杯中酒,怅然叹道:“当年活死人与第一女赌徒的乾坤之战,我年少被爹娘禁于家中已是憾事。今日又有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是丢掉性命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