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王嫫嫫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而旁边有棵大树做支撑,她才平安无事。看到捧在手上的精致食盒,心里又是一阵怒火燃烧。
“看什么看,快走!”
“是是是。”
赶车的马夫望向黑漆漆的夜空感谢老天爷听到他的诅咒,虽然很可惜没看到王嫫嫫摔个狗啃泥,但他相信心诚则灵,以后晨昏都诅咒这老太婆不得好死。
十口大箱子的华贵礼物被运回栗氏中正府,王嫫嫫如何向栗族长和栗夫人添油加醋解释的,那碗难以下咽的稠糠粥有没有被栗云桦喝掉,一切唯有三个人知晓。
只是第二日天未亮时,栗氏中正府的东角门再次敞开,依旧是王嫫嫫领着马车、六个小厮奉栗族长之命赶往奁匣阁。
清晨,旭日东升,栗海棠早早起床去无心院找诸葛弈,却发现他已在昨夜悄悄离开。与阿伯讨教了两个手势,杨嫫嫫便来找她回去,无奈只好辞别阿伯,赶回奁匣阁。
奁匣阁大门外,王嫫嫫倚着门柱等候,身后依然是昨日的那驾马车,车上却只有一口箱子。
李嫫嫫板着冷脸走来,没好气地说:“大姑娘让你进去回话。”
“哼!”
王嫫嫫鄙夷地与李嫫嫫错身而过,招呼两个小厮抬着大箱子随她一同进去。
走过前院东墙的抄手游廊,在准备跨过垂花门时,李嫫嫫拦在门中央,指着那两个抬箱子的小厮说:“你们把箱子放下吧。”
“不行。”王嫫嫫开口拒绝,反驳:“不让他们抬进去,难道要我老胳膊老腿儿地抬进去吗?”
李嫫嫫有样学样地轻哼,“奁匣阁不准小厮进入,你不知道规矩吗?”
王嫫嫫叉腰想与李嫫嫫大吵一架,却被赶来的栗君珅和莫晟桓拦住,二人代替小厮抬着箱子,神情皆古怪地交换个眼色。
李嫫嫫不动声色地观察二位公子的神情,猜测箱子里的钱定不会太多。她微微屈膝行礼,恭敬道:“栗大公子,莫二公子,有劳了。”
“李嫫嫫客气,请带路吧。”
栗君珅走过王嫫嫫身边时,眸中闪烁警告的厉色,吓得她低头噤声、乖乖地跟在后面。
“杨姐姐,大姑娘呢?”
李嫫嫫领着他们进来,只看到杨嫫嫫站在西边的两棵白玉兰树下晒被子。
杨嫫嫫拿棍子敲打敲打被子,回头说:“大姑娘让你领着人去后院。”
“好。”
李嫫嫫微点头,领着栗君珅、莫晟桓和王嫫嫫走西边小门,转个弯儿便是通往后院的小垂花门。远远便能听见清铃般的笑声,和刘厨娘唠叨的抱怨。
栗君珅和莫晟桓相视一笑,他们连日来担心小姑娘全白费了,人家过得很欢乐呢。
“大姑娘。”李嫫嫫轻唤声,走过去时手里多了一块浸湿的棉帕子给栗海棠擦手,“栗大公子和莫二公子来了。”
“嗯。”栗海棠由着李嫫嫫帮自己擦手,看也不看那两个抬箱子的少年,故作无心的随口问:“王嫫嫫带来的礼钱够吗?我那把钥匙很贵的。”
“这……老奴未敢打开清点。”李嫫嫫为难了。
栗海棠摆摆手,“去把杨嫫嫫叫来,你们两个一起清点清点。”
“是。”
李嫫嫫暗暗偷着乐,心想就那一箱子礼钱若是零碎银子也许能大费周折地数一数?若是银锭子只需扫一眼便知多少。那箱子满破放得一千两银锭子,再多只怕难阖上箱盖子。
栗海棠坐在临时摆放的桌边,喝着热茶解渴。半点与栗君珅和莫晟桓寒喧的意思都没有,曜黑杏眸盯着脸色乍青乍白的王嫫嫫。
杨嫫嫫和李嫫嫫接过那箱子,瞧着挺大的个儿,没想到竟轻得一个人都能拎起来。二人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王嫫嫫,送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
大箱子打开,里面塞满了颜色艳俗的绸缎和泛黄的旧棉花。
杨嫫嫫心里冷笑,与李嫫嫫一起往外抽绸缎、掏出棉花放到一个放蔬菜的大筐里。
二人合力动作有序,每掏出一团棉花都能寻找一块碎银子,最小的约二两,最大的约五两,散碎银子叮叮铛铛落在瓷汤碗里,像极了夏季黄昏大雨时瓦檐泻流的雨水砸落在石阶上溅起的水声。
足足把一箱子的绸缎和棉花从箱子里弄出来,瓷汤碗还未填满。艳俗的绸缎虽是上好布料,但颜色难看得做鞋面子都惹人不喜。那泛黄的旧棉花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闻之一股子腥骚味儿。
栗海棠翘着兰花指捏一颗龙圆剥开,曜黑杏眸冷瞥一眼王嫫嫫,唇畔含笑问:“你家二位主子果真是栗二姑娘的亲爹娘吗?拿这么少的礼钱来,我该高兴呢?还是该生气呢?”
王嫫嫫吓得扑通跪在地上,“栗大姑娘恕罪,老奴也是听命行事,实在不知箱子里的礼钱会如此的少。”
“没关系,我那钥匙很贵的,千金不换。”
栗海棠把剥好的龙圆肉丢进小瓷碗里,又捏起第二颗,说:“回去告诉你的二位主子,那铁链子是奁匣阁的旧物,若毁坏是要受极刑的。他们不想赎回钥匙又舍不得女儿受罪,就砍断栗二姑娘的双脚吧。”
“栗大姑娘饶命!”
“海棠,放过她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栗海棠恍如未听见般平静的剥着龙圆皮。
第144章 负荆请罪
栗君珅躬身拱手礼,请求道:“海棠妹妹,能不能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赐钥匙给二妹妹,她的确是个病秧子受不得铁链的沉重。”
栗海棠丢下手里剥了一半皮的龙圆,从袖袋里掏出五个核桃大小的锦绸荷包摆在桌上,直言不讳地说:“你们来奁匣阁正是为哄我交出钥匙的吧?连昔日的情分都搬来了,我再不依不饶显得太自不量力。”
“这里有五个荷包,分别装着五把钥匙。能不能拿到你们想要的,凭运气吧。”
“海棠妹妹,多谢。”
莫晟桓拱手作揖,迈着轻松的步子走来,垂眸扫一眼五个小小的锦绸荷包,张手便拿走中央的紫色锦绸荷包。
“海棠妹妹,待我将钥匙送回家中后,再来负荆请罪!”
“慢走不送。”
“告辞!”
莫晟桓潇潇洒洒地扬长而去,仿佛他来此就是为了拿个钥匙回去复命,至于钥匙能否解开莫三姑娘的铁链,他并不在意。
栗君珅见此,也上前拿走玫色锦绸的小荷包,对栗海棠默默地鞠躬作揖,转身失落地离开。
“你还不走?”
见王嫫嫫呆站在眼前就心烦气躁,栗海棠挥挥手厌恶地下逐客令。
呆若木鸡的王嫫嫫恍惚回神,撒腿便追随栗君珅而去。
李嫫嫫回头狠狠地啐一口唾沫,小声骂:“狗仗人势的老货!什么东西呀!”
杨嫫嫫笑了,捧着那一瓷汤碗的碎银子问:“大姑娘,这些碎银子要怎么处置?是去兑换成银锭子,还是当零碎钱留着家用?”
“一半作家用,一半先收好。等师父回来,再交给他帮忙收着。”
栗海棠揉揉微痛的指腹,好久没有干活儿竟变得娇气起来,她的这双手何时因为做活儿被磨破皮。
杨嫫嫫抱着碎银子的瓷汤碗去库房,李嫫嫫扶着栗海棠回到奁匣阁的二楼卧房去沐浴更衣,刘厨娘继续研究怎么种植蜀胡椒才能成活。
原本奁匣阁里各司其职的老婆子和丫鬟们被全部清除掉,整座院宅只有主仆四人。
后院有刘厨娘亲自打理,杨嫫嫫和李嫫嫫会清扫中院,前院由无心院的侍童小左和小右领着虎大姐和小旺虎一起清扫。
人少,清静,烦恼也少得多。但栗海棠知道,这冷冷清清的日子不会长久。现在诸葛弈不在,她足不出户避免被外面的探子盯住,可躲不是办法,八位族长仍然会找寻各种借口送新的老婆子和丫鬟们进来,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阻拦。
午时已过,杨嫫嫫和李嫫嫫端着午膳来到东花厅布菜,见栗海棠站在檐廊下仰望天空发呆,不免担忧起来。
“大姑娘在想什么?担心主人吗?”杨嫫嫫扶着海棠转身进东花厅里,牵引着她往桌边走,柔声劝说:“大姑娘别担心,不出三日便会有人送来大礼。那时候,主……画师先生也该回来了。”
李嫫嫫也走来,虚扶一把,笑说:“画师先生是真心护着大姑娘,比栗家和莫家的二位公子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