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今日我苏承清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你随便,但是苏承烨你不得好死!你该下十八层地狱,你这个畜生!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活该人人得而诛之!”
任苏承清骂得再恶毒,苏承烨也不为所动,只是他眼底无光,有的只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暗。勾了勾唇角,苏承烨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二皇兄怕是搞错了,如今身陷牢狱,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可是你啊。二皇兄不肯进食,怕是还没等到朕下地狱,便要自己先见阎王了。”
“苏承烨,你倒是杀了我啊!”苏承清踉跄着起身,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挪着步子靠近牢门,来到苏承烨的面前,望着他的双眼中满含恨意,“你杀了我啊!如今不杀我,怎么?想向天下的黎民百姓展示你多仁慈吗?你太天真了哈哈哈哈哈……”
苏承清仰头大笑,眼中渗出了泪花:“苏承烨,你害死皇兄的时候不想着仁慈,你起兵造反时不想着仁慈,你杀诏儿时不想着仁慈,你逼死长宁时你不想着仁慈,如今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苏承清双手猛地抓住牢门,贴着门满面狰狞地望着苏承烨,突然笑了起来:“可怜了长宁,她对你多好?幼时我们说你一句不是,她便要来与我们兄弟理论,她走到哪里将你带到哪里,得了什么好东西总要先赠你一份。可是你呢!苏承烨,你都做了什么!你恩将仇报,你让她死都无颜去见父兄,你就是个混账,你没有心!”
“朕就是没有心,如何!你能把朕如何?自打朕踏入皇宫开始,这整个大魏都是朕的,更不要说一个长宁长公主。朕就是爱她,朕就是要她做朕的女人,就是她死了,待朕百年之后也要与朕合葬!”苏承烨对上苏承清满是仇恨的双眼,嘲讽道,“二皇兄还是要留着这条命啊,万一有朝一日得以翻身呢?”
“苏承烨,你不知廉耻,你不得好死!”
身后男人的怒骂声在阴暗的牢房中荡开,苏承烨却恍若未闻,冷眼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狱卒,吩咐道:“好好看着吴王,吃的用的继续给他送。若是再不吃,便强行让他吃。”
“是。”
苏承烨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出天牢,没有人敢抬头多看一眼这位杀伐果断的少帝,只有跟在苏承烨身后的御前总管岑睢注意到,苏承烨藏在袖下的双手,一直不住地在颤抖。
一走出天牢,苏承烨便忍不住以手帕捂住口鼻,在原地僵立良久后,才继续向前走去。岑睢瞥见被苏承烨藏进袖间的染了血的手帕,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日已西沉,只剩一抹晚霞勾勒出西边宫殿楼阁的轮廓。
夕阳的余晖打在年轻少帝的周身,为他的背影覆上一层淡淡朦胧的金光。岑睢跟在苏承烨的身后,只觉得他实在太过孤独。
“陛下,您莫要跟吴王这种鼠目寸光之人一般见识,莫要气坏了身子。”
“岑睢,你也觉得朕心狠手辣,是吗?太子皇兄尸骨未寒,朕便起兵造反。阿姐待我那般好,我却害得她……”
听出苏承烨声音中的哽咽,岑睢连忙垂下头:“若是长公主知晓陛下的难处,会理解陛下的苦心的。”
“难处?”苏承烨停下脚步,望着西边天际凄然一笑,“朕能有什么难处?”
岑睢垂头不语。
良久,苏承烨轻笑一声:“走吧,回宫。”
“对了,莫要让太医局准备那些苦到心里的汤药了,朕不喜欢。”
庆岚三年四月,魏帝频频呕血,太医局太医束手无策。
五月,将军谢景曜大胜南诏,回京复命。
北辰殿外阳光正好,殿内几朵百合花开的正艳。偌大的北辰殿,如今只剩苏承烨一人。岑睢带着宫人,奉苏承烨之命守在殿外。
站在殿外,可以清晰地看见殿内偏窗台上摆放的几盆天上百合,那是苏承烨最爱的花,如今花开正好,人却……
听着殿内传来的声响,岑睢恨不得破门而入,可皇命在前,他不敢违抗。
大殿之内,苏承烨一人跪倒在地,原本雪白的中衣上沾满了鲜血。胸腹中传来刀割般的疼痛,一口鲜血涌上喉间,苏承烨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他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内里的疼痛让他只能跪在地上。
“阿姐,我疼……”苏承烨再撑不住,他已没了力气,只能蜷缩着摔倒在地上。身子撞到一旁的桌上,桌边的瓷瓶被撞得落下,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苏承烨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不慎握住了碎裂的瓷片,锋利的瓷片刺入手心,在他的手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窗边的花开得清丽,苏承烨的视线却渐渐模糊了,他用最后的力气向那纯洁无瑕的花朵伸出了手,只是再也无法触碰到它们。
最后,手无力的垂下。
皇帝有令,日暮之时方可入殿。
岑睢自清晨守到日落,终于在日头完全沉在西山之后时,他推开了北辰殿厚重的大门。
殿内已没了任何声响,只有一地的鲜血,和蜷缩在角落早已没了气息的人。
第75章 蹊跷
雕着金花的火炉中噼里啪啦燃着柴炭, 火炉散出的热意将整个寝殿烘得暖意融融。
殿中层层床幔之后的雕花紫檀木床榻上睡着一名容貌迤逦的少女,沉睡中的少女脸色蹙着眉头, 面色泛白, 睡得有些不安稳。
好似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少女挣扎起来, 身侧的双手握紧覆盖在身上的锦被,长卷的睫毛颤了颤,终于还是睁开眼来。
姒槿拭了拭额间的冷汗, 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看了一眼周边熟悉的环境, 才松了口气。她已经回到了灵沂宫。
唤了一声梅萱,梅萱很快自外间进来,看见姒槿已经醒来, 连忙上前问道:“殿下醒了,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姒槿摇了摇头,问道:“我睡了多久?”
“回殿下, 殿下回来,睡了足有一天了。”梅萱一边回答姒槿,一边上前搀扶姒槿下榻, “今日太子殿下刚下早朝,来看了看殿下, 如今还未走,殿下可要见见太子殿下?”
姒槿颔首,坐在梳妆镜前, 待梅萱为她梳洗完毕,换了一身宫裙后,便向正殿走去。
正殿之中,太子苏承宜一身明黄色蟒袍坐在桌边饮茶,一看便知是早朝后还未来得及换下衣裳便来了灵沂宫。
听见声响,苏承宜转头看来,见是姒槿,放下茶杯来到姒槿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姒槿后问道:“醒了,身子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太子皇兄。”姒槿摇了摇头,“无甚大碍。”
听到姒槿说无事,苏承宜这才松了口气,屏退了殿中的宫人,与姒槿一同坐在殿中贵妃榻上。
“无事便好。”苏承宜捏了捏姒槿的脸,望着姒槿的面容,眼中生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让哥哥看看模样有没有变。”
姒槿勉强勾起一抹笑容。
“是又好看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苏承宜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留你一人在外那般久,受了这么些委屈。”
姒槿摇头道:“如今我回到哥哥身边,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苏承宜无奈笑笑,忽又想起什么,看着姒槿认真问道:“姒槿你可知前日夜里袭击你们的是何人?”
听到苏承宜的话,姒槿面色沉了沉,想起那个生死一线间的夜晚,她依旧记得那心惊胆战的感觉。但是他们是什么人?她只记得追杀她的那人那一双无情的冷眸,仿佛人命在他手中如同蝼蚁一般。
“我并不知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一身黑衣,蒙着面,又是夜里,也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姒槿道,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刚要往嘴边送,姒槿动作一顿,猛然想起什么,看向苏承宜,“但是我总感觉,这帮人与去年劫我之人是一伙人。不知皇兄可查到什么线索?”
苏承宜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先前与这次的人的确是一伙人,只是经查,他们不过都是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除去谋财,便无了对皇家下手的动机。但他们的种种行为,实在是蹊跷地让人难以捉摸。”
姒槿点头,的确是蹊跷。
她还记得那日黑衣人转身离去,苏承烨重伤,她在原地抱着昏死过去的苏承烨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再不就医,苏承烨怕是要死在那里。可若是将苏承烨留在那里,她去寻帮手,又担心黑衣人会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