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见白思怡亲自掌勺,万分忐忑:“夫人,还是我来吧……”
白思怡虽还未过门,府中下人会看脸色的却都已称呼她为“夫人”。
白思怡自己对这个称呼也极其受用:“不用。大人食欲不振,我亲自准备便好。”
厨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风雪裹着夜色袭入室内。
厨子转头见君宜修,连忙上前:“大……大人,您怎亲自来……”
“滚。”君宜修从口中吐出冰冷的一个字。
“是,小的这就滚。”厨师感受到君宜修身上散出的杀意,身子一颤,怕极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玉面将军,连忙退出厨房。
“大……大人,你怎么了……”
白思怡话还未说完,君宜修人便已上前,擒住她一只手腕。
“好痛,大人,你弄疼我了……”白思怡惨叫一声,想要换回君宜修的理智。
君宜修却并不理会,他的眼神像是屋外的冰碴,狠狠地刺到白思怡身上。
“我问你,你说七夕那夜是你救的我,你在哪里救的我?”
白思怡眼中含泪,满面惊鄂。
“说!”君宜修手下又一使力。
“啊——我说!是,是在一条黑巷子里,天太黑,我记不得是哪条街哪条路了。”
“不记得?那我告诉你,是西市长德街的十里巷。那么你再告诉我,临近宵禁,你一个生活在东市的女子,为什么会跑到西市去?”
白思怡满眼惶恐:“我……我是……”
看白思怡的反应,君宜修已然知道答案。他无力地撒开手,后退两步。
一种浓浓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君宜修喉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大人,是旧疾又犯了吗?”见君宜修吐血,白思怡连忙推动轮椅上前扶助他,帮他稳住身形。
“别碰我。”君宜修哑着嗓子拂开白思怡的手,再不看她一眼,向外走去。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心,白思怡心中一痛,她知道有什么东西终究还是要离她而去。
还想扯住君宜修的衣摆,白思怡抬手却只触到他的衣摆。
“君宜修!”白思怡颤着声音在他身后唤他。
走进风雪夜色的人,离开的毫不犹豫。
白思怡无力地从轮椅上滑落,跌倒在地,她在他身后哭的声嘶力竭:“君宜修为什么!”
“你不知是苏姒槿救的你时都能爱上她,为何得知不是我救的你就离开的这般潇洒!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算什么!我为你做的这些事都算什么!”白思怡掩面悲泣,“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
庆岚元年三月,北疆调军南下,侵吞大魏西北十座城池。
镇国大将军君宜修请军迎战,至六月,收复城池九座。
七月初,大魏北疆两军决战于仓阳城。
营帐中,有参将细讲敌方军情。
“此次领兵之人乃慕容繁手下最得力干将——北疆国师宇文元嘉。此人熟读兵法,善用计谋,我等要小心应对。”
“陛下要我等半月之内拿下仓阳,这已近半月之期,我等该如何是好?”
“明日攻城。”君宜修道。
大漠无际,飞沙走石。两军交战,刀光箭雨。
“杀!”一声令下,大魏二十万大军攻入仓阳城。
城墙上,有两人交锋不分上下。
“君宜修,君将军?”宇文元嘉衡剑挡掉君宜修刺来的一剑,勾起嘴角道,“果然名不虚传。”
君宜修不予理会,继续进攻,招招凌厉。
“长宁公主。”宇文元嘉又道。
听到熟悉的名字,君宜修身子一顿。宇文元嘉剑气袭来,君宜修险险躲过。
发现君宜修的弱点,宇文元嘉眼角微挑的凤眼中闪过一丝锋芒,躲过君宜修带着怒意的剑招,宇文元嘉道:“果然在意。”
“与你说句实话,本将军是来为长宁公主报仇的。”挡住君宜修劈来的一剑,宇文元嘉凑到君宜修耳边,笑道出满含杀意的话,“陛下吩咐,君宜修,必死。”
说完,宇文元嘉借着君宜修的力度向后退去。未等君宜修反应过来,凌厉的箭矢划破空气,自他身后射入他的后心。
宇文元嘉收回剑,对着君宜修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士兵比了个大拇指,扬声道:“干得不错,回去封赏。”
君宜修失去所有的力气,跌倒在地。
他逐渐听不清远处奔来的手下惊慌的呼喊,但眼前笑靥如花女子的样貌却愈发清晰。
“姒槿……”他呢喃,“姒槿……”
“姒槿别走……”
世界归于黑暗与宁静,周边再无其他嘈杂的声响。
在一片虚无之中,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呼唤:“少爷,少爷……”
第6章 宴会
旭日初升,天边灰白暗色被一缕阳光划破,带出清晨的阵阵鸟鸣声。
姒槿洗漱完毕,坐在梳妆镜前半合着眼,上睑低垂遮住眼中倦意。
昨日夜里不知怎的又梦见上一世种种。她梦见朱雀门失守,君宜修一席银甲踏血而来,他一剑刺入她的胸口,然后揽着身旁的白思怡转身离去。
昨夜姒槿从梦中惊醒,因这梦心里又闷又气,心想着她已收了他的和离书再不会打扰他与白思怡,他何须再入她梦中膈应她。
惊醒后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丑时末才又睡下。这刚刚又睡没多久,便又被梅萱唤起,说是该洗漱准备赴长乐公主生日宴了。
身后梅萱已为姒槿盘好惊鹄髻,正纠结该插哪个簪子步摇。
“这对镂空兰花珠钗甚好,是今年太子殿下送给殿下的生辰礼,殿下觉得呢?”
“这个金海棠珠花步摇也好看,殿下……”
梅萱手下动作不停,一边为姒槿束发,一边询问姒槿。
“嗯……”姒槿只能发出单个音调,随意应付一声,急着与周公相会。
最后梅萱在姒槿额前缀上一朵绯色火焰花钿,才满意地道:“我家殿下果然貌若天仙,比那瑶池仙女还要美上三分。”
姒槿用早膳时,有太监来报:“皇后娘娘为灵沂宫拨了一批宫女,都是些机灵的。公主用完早膳可要去看看?”
“不用,交给李总管安排下去便可。”
“是……”
“等等。”脑海中突然记起什么,姒槿拿着玉箸的手一顿,“本宫过一会亲自去看看。”
如果她没有记错,夏兰应该就在皇后调来的这一批宫女之中。
灵沂宫主殿前的大院中,二十几位宫女站成两排。宫女们的身高相差无几,五官端正,低眉顺眼,见了姒槿后一同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姒槿踱步到她们的正前方,一一扫过面庞,却未见到熟悉的面孔。姒槿拧了拧眉。
“你们既然来到灵沂宫,便要尽心做事,公主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有不知好歹,吃里扒外的东西,也别怪灵沂宫到时不给你们活路。”
新来的每一批宫女都要这样被恐吓一番。梅萱口中说着恶声恶气的话,脸上却未见多少凶神恶煞的神情。
“是。”宫女们应声。
发现宫女中没有夏兰的身影,姒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灵沂宫总管太监李和玉,问道:“李公公,这批宫女中可有个名唤夏兰的?”
李和玉没有料到姒槿会这般询问,眸中闪过一丝讶色,却还是如实道:“回殿下,是有位名唤夏兰的宫女。只是这宫女性子沉闷,办事又不利索。听说是昨日里还冲撞了张副总管,便被调去了净房……”
“皇后调来的人,谁准你们不上禀,随意调人?”姒槿扬声,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你们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还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宫人们没料到一向好脾气的长宁公主会发这么大的火,纷纷跪地请罚。
“副总管越职处事,革职处理。李总管管教不严,罚俸半年。”姒槿说罢,拂袖回殿。
夏兰被带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人也是换过衣裳重新梳洗过,见了姒槿屈膝跪下:“参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姒槿看着她,轻声道。
听了姒槿的话,夏兰站起身,却也只是垂着头。
姒槿打量着她。夏兰的样貌与五年后的样子相差无几,只是眼底多少有些暗色,看起来是长期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今日你回去休息一日,明日后跟在本宫身边做事。今日本宫还有事,待会儿你去寻李和玉让他带你熟悉一下灵沂宫事务。”姒槿看了一眼天色,察觉时间不早,粗粗交代一声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