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姒槿刚从山下散步归来,便见一人候在潜阁之外。
走近了看,姒槿才认出,这人是她在灵沂宫的一名身手不错的宫人,前些日子被她派去了范府,查探范承允的情况。
“属下见过公主。”见姒槿回来,宫人恭敬行礼。
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几位金吾卫,姒槿道:“进屋去讲。”
“是。”
潜阁之外树影婆娑,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宫人随着姒槿进入潜阁,阁外的金吾卫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没有人注意到十米开外的树后一闪而过的黑影。
入了潜阁,姒槿坐到屋内的贵妃榻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问:“范府可有什么情况?”
这名宫人被她派出去的时日不短,若是范承允再有什么动作应该会被发现。
“属下在范府近半月,未曾见范大人与什么可疑之人来往。平日里多是邀几位好友游园饮茶。”宫人单膝跪在姒槿面前,如是道。
“怎么会?”姒槿喃喃,举起茶杯的动作一顿。
难道是她料错了?范承允难道真的安安分分,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可前世今世合着来看,总有许多疑点无法解释。
姒槿皱了皱眉,放下茶杯,对宫人道:“你继续去范府,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是。”宫人应了一声后退下。
“殿下为何会怀疑范大人有问题?”见姒槿凝眉沉思不得结果,梅萱出口问道。
姒槿坐在榻上,转头从支开的窗口向下看去,目送着那宫人离开的背影,手指有节奏地轻着敲榻上的梨花木桌,道:“对范承允来说,没有问题便是最大的问题。范承允不会是这么安分的人,结党拉派的事他做的不少。哪怕他不与北疆勾结,也绝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说着,姒槿眯了眯双眸,继续道:“他这般粉饰太平,不知是为了掩饰什么。我倒是想看看,他究竟能忍多久。”
与梅萱说话间,夏兰已开了门,身后随着几名从灵沂宫跟来的侍女,每人手中端着托盘。
姒槿这才记起,已到了晌午。
“公主该用膳了。”将几盘膳食放置在桌上,夏兰来到姒槿身边道。
姒槿点头,从榻上起身,来到桌边,望着桌上的菜,有些犹豫。
一品豆腐、金菇掐菜、红梅珠香、沙舟踏翠、腌水芥皮、年字口蘑发菜 ……
菜色不少,只是大多是素菜。
到灵海寺的这几日,上的菜色花样繁多,可荤菜甚少。姒槿记得,这几日她吃得唯一一次荤菜是酱焖鹌鹑 ,只可惜这鹌鹑再肥,个头也是小的,没两口肉,便只剩下骨头。
见姒槿站在桌旁,迟迟不落座,梅萱问道:“殿下可是没有胃口?奴婢去再为殿下准备些点心?”
姒槿摆摆手道:“罢了。”
这几日她只吃了些点心,再好吃的糕点,整日吃也差不多腻了。
她是想吃肉,可这灵海寺是佛门圣地,忌杀生,这些个和尚断然不会给她送些活物来让她宰。
举着筷子,犹豫着不知从哪出下筷,姒槿突然灵机一动。
这里的和尚不给她送,她还不能自己出门去寻了吗?
想她幼时在元隐山,便没有她没到过的山头。
只是这不定时出没的简之有些难搞。
姒槿沉吟着,目光突然落在站在一旁安安静静与她身型相仿的夏兰身上。
第27章 撞见
姒槿灵机一动,若是让夏兰扮作她留在潜阁中装作身子不适,简之也无法硬闯她闺阁。
此办法甚是不错,姒槿当下便命梅萱去寻了件她素日常穿的衣物交给夏兰,命她换上。
换完衣裳,姒槿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夏兰。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前后两世,她竟没发现夏兰也是个如此娇美的人儿。
夏兰五官深邃,皮肤白皙,柳眉细长,除去女儿家常见的柔弱,内里似还有几分英气。
“公主……”被姒槿盯着夏兰有些不适,扯了扯衣摆,有些为难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姒槿一边整理着自己刚刚换上的下人着装,一边与夏兰交代:“你莫要担心,只管在房中躺着。若是简之来,你便说你身子不适,想多睡一会儿。他不敢硬闯。”
拾掇好身上的衣物,姒槿拍了拍夏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里便交给你了。”
说罢,便带着梅萱向外走去。
这一身行装倒是好出门,直到姒槿出了灵海寺也仍未被人发现。
望着外面的广阔天地,姒槿心中甚是舒畅,一连几日被简之打压的阴霾也消散开来。
梅萱自小便在宫中生活,鲜少外出,如今这一出门,便迷糊起来,看了看直通山下的白石阶,犹豫问道:“殿下,我们是要下山吗?现在去哪?”
姒槿眯着眼睛,看了看已转至西侧的太阳,道:“今日这时辰不算早,若是下山怕是天色暗了不能及时赶回来。今日我们便不下山了。”姒槿说着,嫣然一笑,看向梅萱,道,“如今这个时节,正是后山山脚河中白鲢最肥美的时候,今日我便带你去长长见识。”
姒槿说罢,转身向一侧逼仄小路走去。
梅萱是姒槿九岁回宫后被皇后调入灵沂宫的,长至如今十五岁,未曾独自出过宫门。因不熟悉这般山野地形,走在丛林之中听着四周传来的兽鸣鸟叫,心中有几分忐忑:“殿下,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一边用先前从地上捡到的枯木棍拨开路上的杂草,姒槿一边解释道:“幼时曾在灵海寺住过几年,对这边的环境早便熟悉了。”
梅萱听着,点了点头。
沿着曲径走了几百米后,便可远远地听到潺潺水声。
再向前走几十米,拨开茂密的芦苇,一条清澈的小河便映入眼中。
河水清澈,水波荡漾,站在河边可清晰地看到水底沙石与游鱼。
河岸杨柳依依,清风拂过,柳条探入水中,拨开圈圈涟漪。
第一次见如此美景,梅萱甚是激动,半蹲在河岸边指着河水中游来游去的鲢鱼与姒槿兴奋道:“殿下,是鱼,好多呀!”
姒槿颠了颠先前用来探路的木棍,折掉多余的部分,一边不忘与梅萱道:“现下正是白鲢最鲜美的时候,将它们捉上来烤着吃,那味道不比宫中的御膳差。”
“可是……”看着水中灵活游来游去的鱼儿,梅萱面上露出愁色,“这鱼我们怎么能捉上来啊……”话音未落,便听到身旁有划开河水的声音,疑惑地转头看去,梅萱惊得眼睛要掉出来。
只见姒槿不知何时脱了鞋袜卷起了衣裤裙摆,此时双腿已浸入河水中,手中握着的是她方才一直在捣鼓的木棍。
“殿、殿,殿下!你做什么呀,赶紧上来。你这样子若是给旁人看到了该如何是好!”梅萱瞬间急红了脸,张嘴说话都说不利索。
看着姒槿□□的双腿,梅萱急得在河岸上不住徘徊,手足无措,险些哭出来:“若是让皇后娘娘知晓可怎么办……”
河水微凉,舔舐着姒槿光裸的小腿,解了半分暑意。
水中的白鲢有些呆呆笨笨,愣头愣脑地游过来吞吐着姒槿的腿边漂浮着的绿色浮游。
姒槿一抬脚,几条白鲢便受一惊,也不顾着吃了,甩着尾巴便灰溜溜地逃走。
岸上梅萱一个劲儿地唠叨,姒槿却不以为然:“母后尚在宫中,她又没有千里眼,怎会知晓。你且等着,本宫待会儿捉一条最肥的鱼上来。”
梅萱皱着眉头,还是有几分担心:“可是……可是……”
姒槿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你再‘可是’吓跑了本宫的鱼,本宫定不轻饶你!”
听到姒槿如此的警告,梅萱这才老老实实闭上嘴,目光向下,落到水中的游鱼上。
岸边垂柳的一片细长柳叶落入河中荡开层层涟漪,一条徘徊岸边的游鱼追着柳叶向远处游去。
空气中一片安静,除去大自然的虫兽鸣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姒槿屏气凝神,目光紧锁在脚边一只肥硕的白鲢上。
那白鲢还在优哉游哉进食,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
看准时机,姒槿猛地将手中树枝插入水中,树枝贯穿方才还悠闲自在的鱼儿。
再将木棍扒出水面时,木棍上已多了一条无力甩尾的大肥鱼!
“好大一条鱼!殿下好身手。”梅萱原本还蹲在河边拿着树杈数着蚂蚁,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到姒槿手中举起的白鲢兴奋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