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阳光正好,有阵阵清脆鸟鸣声传来。殿中香炉冒着袅袅青烟,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姒槿穿好衣物便坐在梳妆镜前,梅萱站在姒槿身后,以小紫檀木梳悉心梳理着姒槿的一头如瀑般的墨发。
“阿烨查办……”望着镜中的自己,姒槿凝眉。
她不知自己该不该与苏承烨说明,提醒他往北疆之人身上探查。若是不说,苏承烨一时半会不会考虑到北疆身上,这便让北疆得了个闹事的由头;若是直接去说,她又没有证据,苏承烨心思细腻,难免会惹得苏承烨怀疑。
想到这里,姒槿猛然记起先前忘记的一件事——范承允之事她还未查。
“梅萱!”既然记起,姒槿沉声吩咐,“你派个灵沂宫中身手不错的人去范府,好生盯着范承允,看他平日里都与谁交往。若有可疑之处,立刻来报。”
“是……范尚书?”梅萱顿住手中的动作,歪头看向姒槿问道,“殿下是怀疑此事与范大人有关?”
姒槿把玩着手下的和田玉镯,玉镯轻轻敲打在案上,发出清脆声响。
冷哼一声,姒槿沉下眸色道:“本宫的确怀疑他,甚至怀疑,他做的还不止这些。”
苏承烨是在姒槿用早膳时来的。
来时身上还穿着大理寺少卿的官服,看样子是直接从大理寺赶来。
“来得这般早,怕是还没用过早膳,不如直接在这里用了。”见苏承烨风尘仆仆的模样,姒槿转头对站在桌旁的梅萱吩咐,“去给六皇子再准备一副碗筷。”
“是。”梅萱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承烨好似忘了上回见面时姐弟两人闹得不愉快,现下听姒槿这样说了,便大大方方坐了下来,眯着一双桃花眼笑道:“阿姐,如今已过巳时,时辰不算早了。”
“那你便别吃了,梅萱——”
姒槿刚要招呼梅萱,便被苏承烨急急出声打断:“阿姐,我还没说完呢。”
苏承烨嘟着嘴,一双大眼睛中闪着水光,面上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道:“父皇命我调查慕容皇子遇刺一事,这一连两日我都没合过眼,更别提好好用膳了。”
说着话见梅萱拿来碗筷,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道:“多谢梅萱姐姐。”
说罢,苏承烨便拿起碗筷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姒槿留意到苏承烨眼底的青色,自然知道他这两日没休息好,现下又见他吃得狼吞虎咽,无奈道:“你慢些吃,别噎着。”
苏承烨胡乱点了点头,嘴下的动作也不见缓。
“父皇命你查案,查的怎么样了。”如今苏承烨正好在这,姒槿望着他,随口一问。
“已经查完了,不然我怎得闲,还能来阿姐这里。”苏承烨回道。
“查完了?”姒槿没想这案子结的这样快,她有些惊讶。若是她没有记错,上一世这一桩案子可是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北疆才一口咬定是大魏之人欲加害北疆皇子。
姒槿思索片刻,又问:“是何人所做?”
“是北疆之人。”苏承烨道。
“什么?”姒槿愣住。
“阿姐不必惊讶,此事我起先也没有想到。谁能想得到北疆皇子于大魏遇刺,竟是北疆人自己下的毒手。”见姒槿惊讶的神色,苏承烨出声解释,“给慕容皇子下毒之人是二皇姐宫中的一名舞姬,刺杀慕容皇子之人是贤妃娘娘宫中的一名太监。昨日父皇得知慕容皇子遇刺后大怒,又得知刺客是二皇姐与贤妃娘娘宫中的人,当下便给二人下了禁足令。”
“那你怎么知道刺客是北疆人?”这才是姒槿最关心的。
原本上一世,事发近半年后大魏才查出真凶,如今不过两日,姒槿着实有些好奇。
苏承烨夹起一块牛肉塞入口中,随后又扒了几口米饭,道:“是慕容皇子给我提了醒。那名刺杀慕容皇子的太监使用的匕首上刻有北疆特有的古图腾,具慕容皇子所言,是北疆才有的玩意儿。而那舞姬平日里携带的香包中有一味香是北疆著名的紫苓香,这香在北疆较为寻常,但在大魏却极其少见。证据确凿,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审问,二人便在狱中服毒自尽。但也足够说明,此事与我大魏无关。”
听了苏承烨的话,姒槿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确定刺杀慕容繁的刺客是北疆之人,那北疆便失去了与直接大魏产生冲突的借口。
只是……
姒槿不解,慕容繁为什么会给苏承烨提醒,若是按照上一世,慕容繁最初并不知晓是北疆人想要他的性命。
“阿姐,听说那日你跳入河中救下慕容皇子,又熬了一宿没睡,现在可感觉身子还好?”苏承烨一边说话,还急着吃饭,一张嘴喷出几粒米饭。
“睡了一日一夜,无甚大碍……”姒槿原本是淡淡回道,可目光一转,瞥见苏承烨口中喷出来落到自己袖边的米粒,瞬间便黑了脸色,提声道,“苏承烨你多大的人了,吃饭都吃不利索。你马上便十四岁了,太子皇兄如你这般大时已与太子妃定了亲,你再看你,能娶到媳妇儿吗?”
被姒槿这一吼,苏承烨手中的夹着牛肉的筷子一顿,将肉放回去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脸色由红到白变了几变,苏承烨最终还是将肉夹到自己身前的碗中,无辜道:“明明是阿姐问我话,我一边回话,一边用饭,这才……”
话说到一半,苏承猛地烨记起什么,顿住口中的话,放下筷子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姒槿,急急问道:“方才来时本想先问阿姐一件事,这一与阿姐说话便忘了,现下才猛地想起来。”
见苏承烨突然神色严肃,姒槿疑惑问道:“何事?”
“阿姐可知父皇下旨,为你与君家大公子君宜孝赐了婚?”
第18章 物色
“什么?”姒槿闻言愣住,心中咯噔一声,手中仿佛失了力气,刚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掉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到苏承烨的脚边。
猛地站起身来,姒槿急声问道:“是何时的事?”
“是今早刚颁的旨。”见姒槿面色有些苍白,苏承烨担心问道,“阿姐,你没事吧?我以为此事你该知情……”
姒槿深吸一口气,袖下双手紧紧握成拳,压下心中的酸涩。低头闭上双眼,努力忍住眼中的涩意。
缓缓坐下身来,再抬起头时,姒槿面上已无过多的表情,只是眼眶微微泛红,面色多几分苍白。
站在一旁的梅萱见姒槿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犹豫着出声:“殿下……”
姒槿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升起丝丝绝望。
上一世她努力挣扎过,在父皇下旨赐婚之前,她赌了一把,以性命做要挟,嫁给了君宜修。
自那之后她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便跌入冰点。
后来皇后病逝,到死也不愿见她一眼。
虽说母女二人之间并无多少情分,可那终究是她的生母,怎可能没有一丝难过。
如今重来一世,她与君宜修之间再无可能,可她的母亲却防她似防贼似的,早早便要她嫁入君府。
皇后作为她的生母从不在意她喜欢什么,在意的只有君家的荣辱存亡。
姒槿也知皇后所忧虑之处。
当年太子苏承宜的婚事乃陛下钦点赐婚,太子妃是丞相房修贤嫡长女房凝。
如今太子妃已有身孕,并且相比君家,苏承宜与丞相一派更为亲近。
如此这般,陛下百年之后,太子即位。
君家手握兵权,无疑会成为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若是姒槿嫁入君家,便不一样了。
身为生母的皇后,对自己的一子一女何其了解。
姒槿自幼与苏承宜亲近,二人兄妹情深。苏承宜又是个重情义之人,若是姒槿入君家,苏承宜看在姒槿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君家下手。
姒槿幽幽叹一口气,她终究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生于帝王家,有多少身不由己。
殿内一阵沉默,殿中几人沉浸在姒槿周身绝望的氛围中。
苏承烨看着姒槿无神的双眼,心中一阵刺痛,抿了抿唇,最后做下决定,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激动道:“我去求父皇。阿姐分明不喜君宜孝,我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若实在不行,我便去求太子皇兄去与父皇说情。”说罢,苏承烨便向殿外走去。
“站住!”见苏承烨要走,姒槿沉声将他叫住,站起身来绕到苏承烨的身前,姒槿望着他倔强的的双眼道,“陛下的圣旨岂是儿戏?父皇是何脾气,你侍君左右你还不知?太子哥哥平日里忙的很,不要去再叨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