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彦怒吼着将手中的剑架在白莲的颈上。姒槿惊得从榻上站起,她方才听到了什么,是简之回来了?
“陛下,您息怒,白莲是陛下的人,白莲不会背叛陛下。”锋利的剑架在脖子上,白莲却一派从容,他还在轻声细语地安抚慕容彦。
白莲的话让慕容彦稍稍有了几分冷静,慕容彦收回剑,看着白莲道:“还是你对朕好,还是你对朕好……”
在慕容彦的目光瞥向姒槿时,姒槿身子一僵,还未等姒槿反应过来,慕容彦已来到她的身前掐住了她的脖颈。
“慕容繁的女人还在朕的手里,朕看看他到底要这个皇位还是要这个女人。”慕容繁说完,就拖着姒槿往外走。
姒槿的力气敌不过慕容彦,只能被他带出大殿,带上皇宫的城墙上。
这一路走来,姒槿能看到宫中的人跑的跑散的散,剩下的只剩慕容彦的亲兵还在抵抗。身子被按在宫墙之上,姒槿看到了城墙之外排列整齐壮观的大军。
慕容繁一身银甲立在万军之前,头上的盔缨正随风飘摇,他眉目如画还是从前的模样。
姒槿的双眼湿润了,只要他没事,就什么都好。
“慕容繁,看看这是谁!”慕容彦将剑横在姒槿颈上,对着城外的慕容繁扬声道,“朕劝你赶紧退兵,不然你的女人就要血洒这宫墙!”
慕容繁的目光落在姒槿身上,那目光中满是温柔与思念。
姒槿……
姒槿看着他张了张嘴,唤的是她的名字。
在慕容繁身侧的宇文元嘉几乎是瞬间从身后箭筒中拔出羽箭,拉弓瞄准城墙上的慕容彦。
“慕容繁,你不用管我!”姒槿用尽力气喊,“做你该做的事,不用管我。”
“闭嘴!”听到姒槿的话,慕容彦红着眼睛将姒槿的身子压出城墙,对城下继续喊道,“都给朕老实点,特别是你,宇文元嘉!朕知道你箭术超群,可百箭穿杨,你可以赌一赌,是你的箭快,还是朕的剑快!”
慕容彦将姒槿挡在他的身前,宇文元嘉弓箭对的方向正好是被慕容彦推在前面的姒槿的位置,看着姒槿痛苦的表情,宇文元嘉拉弓的手有几分轻颤。
“不用……管我……”姒槿咬着牙,用尽全力开口,声音已然沙哑,“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你慕容彦昏庸无道,天下百姓怎么会选你做他们的君?”
“闭嘴!”姒槿的话刚好戳到慕容彦的痛处,慕容彦发着狠一胳膊肘顶在姒槿后心窝。
姒槿喉间一天,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姒槿!”站在城下的慕容繁提着剑的手青筋暴突,他红着眼睛看着城墙上的姒槿,心急如焚。
慕容繁双眼湿润,他看得见城墙上姒槿勾了勾沾着鲜血的唇角冲着他露出一抹艳杀天下的笑。
“慕容繁,朕数五个数,放下你手中的剑,现在立刻退兵!不然朕就将这女人杀了丢下去!”慕容彦已走投无路,他只能赌一把慕容繁对姒槿的感情。
“五!”
慕容繁素白的面上表情紧绷,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因太过用力,手掌呈现没有血色的白。
在他的身后,一众士兵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无声静默。
“四!”
“殿下……”宇文元嘉转头看向慕容繁低声开口,他看的到慕容繁眼中的红血丝和颈间凸出的青筋。
“三!”
这一刻,慕容繁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手臂轻颤,微微弯了腰。
慕容彦看着慕容繁的动作,唇角勾起了得意的弧度。
慕容繁,不过如此。
“慕容繁!你敢放下!”就在全场的人都以为慕容繁即将要向慕容彦妥协时,城墙之上的姒槿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声大喊,她的嗓音甚至有些破音,“你敢放下你手中的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姒槿对着城下的慕容繁摇了摇头,她已然泪流满面:“你有那么多事要去做,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停下脚步。我与天下百姓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慕容繁抬头对上姒槿泪眼婆娑的眼,也看到了她眼中的坚定。他的姒槿,总让人那么心疼……
心里的痛若万箭穿心,可在那一刻,慕容繁却重新握紧了他手中的剑。
“二!一!”
慕容彦还在继续数,而慕容繁的剑,最终也没有放下。
姒槿合上双眼,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再见了,简之……
就在姒槿闭上双眼迎接死亡的时候,身后的慕容彦突然闷哼一声,他握着剑的手失了力气,手中的剑掉落到城墙下面。
是白莲手握一把长剑站在慕容彦的身后,他的剑刃已精准地插入了慕容彦的后心。
“你……”慕容彦不可置信地看着强自镇定的白莲,只说了一个字,便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姒槿因没了身后的牵引,向城墙下摔去,白莲眼疾手快趴下拉住姒槿的手,他咬着牙对姒槿开口:“公主,坚持住……”
两人都耗尽了力气,他们没能撑多久,姒槿的手很快从白莲的手中滑落。
“公主!”姒槿跌落的那一刻,白莲白着脸尖叫出声。
失重的感觉袭来,姒槿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她回到上一世,她也是这般死的。那年皑皑的白雪,的确是美极了,只是那一世到死,她也是孤零零另一个人,如今再走一遭,遇到简之,也是死而无憾。
最终剧痛并未传来,姒槿稳稳地落入一人的怀抱。那怀抱是冰冷的银甲,却充斥着淡淡的兰香。
他轻盈落地,而姒槿也红了眼眶。
“委屈你了,姒槿。”慕容繁在姒槿耳边轻道,语气温和地似对待他的稀世珍宝,而她也的确是他的稀世珍宝。
姒槿一把揽住慕容繁的脖颈,哭出了声。
她真是怕极了,怕极了会死,怕极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怕极了利刃划破皮肤的疼,怕极了再也见不到他。
……
北疆德化三十二年,太子慕容彦于南宫墙上薨,因其杀父篡位,废其太子位,终生不得入皇陵。
同年六月,二皇子慕容繁登基,改国号为祈昌。封妻苏氏姒槿为宣德皇后,居凤濮宫,后宫只皇后一人。
姒槿蒙蒙愣愣起身时,身旁的位置已然空了,慕容繁应该是去上早朝去了。
梅萱候在外间,听到姒槿起身的动静,连忙来入殿为姒槿洗漱穿衣。
“娘娘,你还记得白莲公子吗?”梅萱费了好大的力气改了对姒槿的称呼,现在站在姒槿的身后,若有所思道。
“自然记得。”姒槿点头。慕容彦死后,慕容繁并未治白莲的罪,而是让他重新去经营临都的那件乐坊。
想起白莲,姒槿心中也有几分复杂,他屈身在慕容彦的身边受辱,到最后只为帮她,如此人情,不知该怎么还才好。
“白莲公子跟娘娘说他妹妹的事的时候,奴婢就在跟前。娘娘猜,今日奴婢发现了什么?”
姒槿疑惑地看向卖关子的姒槿问道:“什么?”
“今晨夏兰收拾东西的时候,奴婢看到她有一个跟白公子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奴婢本以为是巧合,然后哄着她将衣裳脱了,没想到她的左胳膊肘处也有一道疤痕。奴婢问她这疤痕什么时候来的,她说自小时候便有,记不清了。”
听完梅萱的话,姒槿看着梅萱眨了眨眼道:“你是说……夏兰有可能是白莲失散多年的妹妹?”
“嗯嗯。”梅萱重重点头。
“这样,你去把夏兰叫来,本宫亲自问问她。”
梅萱去传了话,夏兰很快便来到殿中:“夏兰拜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姒槿将白莲的事与夏兰交代了一番,夏兰愣愣地看着姒槿问道:“娘娘是怀疑,夏兰便是白公子的妹妹?”
姒槿点头,问道:“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夏兰摇了摇头道:“奴婢并不记得,过去太多年,奴婢只记得是陛下将奴婢救下,留在二皇子府。奴婢大了些后,就跟着陛下去了大魏,然后就一直在娘娘身边。”
因为夏兰当年太小不记事,姒槿并不能直接搞明白夏兰的身世。姒槿想了想,既然夏兰是慕容繁所救,那就等慕容繁回来再问他。
慕容繁上完早朝,又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接近晌午才到姒槿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