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撑着身子,刚要坐直,容归临却忽然俯下身,两手撑在她的手边,鼻尖离姜绵棠的不过一寸距离。
一瞬间,姜绵棠警铃大作,这样近的距离,她所有情绪都无处遁形。
她也能清楚地看到他阴沉的眼中惊恐抗拒的自己,脑子里保持理智的那根弦崩得紧紧的。
姜绵棠声音一颤,带着哭腔道:“那人若是要在这守一夜,我打地铺睡,您看这样行吗……”
容归临:“……”
迟迟没有听到回答,寂然冷肃的气氛铺天盖地袭来,姜绵棠被盯得恐惧到极致,身体颤抖得几乎要支撑不住。
啪——
那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
恐慌、害怕、委屈以及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迷茫与不安在这一刻全数喷涌而出,姜绵棠软软倒在床上,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容归临看着突然哭成泪人的姜绵棠,微微皱眉,却抬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
触手一片湿滑,擦了一遍,又有新的流下来。
“哭什么?”容归临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神色不悦道。
听到男人语气不好的话,姜绵棠抽抽搭搭地停了几秒,泪眼朦胧的,却还是没忍住,这次直接哭出了声。
“你,你老是,吓我!呜……”姜绵棠破罐破摔,抽泣着控诉。
容归临:“……”
容归临被她哭得头疼,他扯过姜绵棠抓在手里的手帕,有些粗鲁地给她擦掉脸上的眼泪,擦完后丢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知是这眼神警告奏效了,还是哭累了,姜绵棠的眼泪慢慢止住了。
容归临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把湿了的手擦干,把帕子扔到一旁。
床上的人还在低低抽泣,容归临眉峰动了动,正欲说话,却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
“咕噜……”
这么叫了几声,姜绵棠慌忙起来,捂着肚子,敏感的耳朵染上一点可疑的红霞。
明显是饿了。
可姜绵棠却咬着唇没说话,脸涨得红红的,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肚子又叫了几声,她才懊恼地皱了皱秀眉,别扭地开口:
“我有点饿了……有没有吃的?”
刚哭过,发出的声音微哑,又轻,有点儿发颤。
容归临舌尖无意识滑过上颚,黑沉的眼眸扫了姜绵棠一眼。
她的眼眶和鼻尖都泛着浅浅的粉色,杏眼清澈又湿漉,小鹿似的,怯怯地看着他。
容归临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走到外间,吩咐太监主管邓杞去小厨房准备吃食。
姜绵棠坐在床上,隐约听到了几句,似乎有吃的,便伸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看。
吩咐完,容归临转身正好看到姜绵棠原本伸长的脖子一下子缩了回去,低头拧巴着双手。
眼神在姜绵棠身上停留须臾,容归临收回要踏进里间的脚,就在外间坐了下来。
姜绵棠的胃里空空,难受的紧,但她不确定是不是有吃的,内心踌躇了许久,终是站了起来,披上外衣,一寸寸地往外间挪。
行至以珠帘分隔的月牙门前,姜绵棠停住脚步,她伸手撩开珠帘,珠子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你是不是叫人传膳了呀?”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跟小猫似的。
容归临放下茶杯,淡淡地嗯了一声,姜绵棠听见,饶是已经猜到,却还是有一瞬间的愣怔。
没想到容归临真的吩咐人给她准备饭菜了,她本以为就他对自己的态度,压根不会管她。
姜绵棠慢吞吞地走到容归临身边,拘谨又小声地说道:“谢谢你啦。”
说完,她也不看容归临是何态度,快步走到吃饭的圆桌前坐下,乖巧地等着,眼睛时不时往门口飘,焦急又期待。
不一会儿,邓杞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殿下,膳食已备好,是否现在传入?”
“传。”
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宫人们端着冒着热气的菜品一一放在桌上,足足有七八个菜,皆是色香味俱全。
姜绵棠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急忙抓住筷子准备吃,却又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容归临。
太子当前,她不能先动筷。
注意到对方渴望的眼神,容归临起身在姜绵棠对面坐下。
“吃吧。”
得到允许,姜绵棠立刻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鲜香浓郁的汤汁流出来。
漂亮的眼睛眯了眯,亮晶晶的,很是满足。
一天没吃东西,姜绵棠虽是饿坏了,却也不敢一下子吃太多东西,怕引起肠胃不舒服。
吃了七八分饱,姜绵棠抬眼瞅了瞅容归临,见他慢悠悠地放下筷子,她也立刻放下,犹豫片刻,小心地问道:“殿下吃饱了吗?”
容归临接过邓杞手里的茶水,简单漱口后才“嗯”了一声。
语气淡淡。
姜绵棠忙不迭也端起茶杯,漱了口,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两位主子坐着没动,宫人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格外谨慎,生怕发出点刺耳的声音,引得两人不快。
东西收完,给两人奉上热茶,房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茶香幽幽,混合着安神香的味道,倒有些沁人心脾。
容归临苍白纤瘦的手拿着茶杯,一遍一遍地刮茶沫,瓷器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晰。
一声又一声,姜绵棠又想起方才他说的“服侍”,心里愈发紧张,转头瞧了一眼被装饰得极为喜庆的床,心里茫茫然地想,吃也吃饱了,今晚到底要怎么睡……
姜绵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无意识地小声嘀咕道:“这屋子里温暖如春,晚上若是打地铺,应该不至于着凉吧……”
四周静谧无声,说话声虽不大,却还是清晰可闻。
姜绵棠身体一僵,艰难又缓慢地转过头,看到容归临的脸色果真不太好。
脸色霎时苍白如纸,她连忙要解释:“您是太子殿下,身子又……自然不能让您打地铺……”说着她有顿了顿,观察对方神色,小声道:“我觉着我身子还行,睡一晚应该不打紧。”
容归临的动作微顿,顺势将茶杯递到嘴边,却是没喝茶,只轻轻一嗅,雾气氤氲,那双黑沉的眼眸隐于其后,叫人看不真切。
“为何要打地铺?”
声音很轻,像那水汽一般,但语气却冷得令人发颤。
姜绵棠一个激灵,忙道:“我明白殿下定不想与我共枕,现如今外边又有人盯着,这儿也就一张床,权宜之计便是我打地铺,殿下您睡床。”
权宜之计?
容归临的脸色又沉了几分,过了半晌,他才意味不明道:“你倒很为孤着想。”
姜绵棠摸不清他话中意思,但语气终归是比方才好了些。
姜绵棠以为容归临同意了这个提议,她站起来,低头怯怯道:“若是晚上殿下要起夜,能不能稍稍留神,别……别踩到我。”
容归临:“……”
要求倒是挺合理。
容归临冷笑一声,蓦地站起来,椅子突然遭到后冲力,直直地往后面一倒,“嘭”的一声,姜绵棠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原地站了片刻,冷冰冰的视线一直落在姜绵棠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不过须臾间,容归临一甩袖,径直朝门口走,大门拉开,脚步不停地吩咐道:“去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姜绵棠:害,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让你说了这句话
第3章 你在撒谎
这晚,姜绵棠睡得很是不好,原书内容和原身的记忆来来回回地在她梦里盘旋,好似要烙刻在她的脑中一般,挥之不去又醒转不来。
经过一夜的折腾,早上姜绵棠被冬桃叫醒时,脑袋像被灌了铅一样沉,四肢更是软绵无力,冬桃与夏禾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帮她穿上衣服。
“太子妃,您醒一醒,一会便要与太子殿下共用早膳,切莫失了分寸。”冬桃一边给姜绵棠擦脸,一边忧心忡忡道。
她昨日守在门口,自是知道太子殿下没和姜绵棠同房,也不知是太子身子不行,还是不喜她家小姐……
温水擦过脸,姜绵棠总算清醒了些,她被扶去梳妆,铜镜中的人脸色苍白,显得眼底乌青尤为明显。
姜绵棠皱眉,指了指下眼睑,“这里能遮住不?”
今日要去拜见长辈,虽说她与太子不睦,但她若是顶着这俩黑眼圈一脸憔悴地去,丢的终归是他们两人的体面。